57．春光消魂：柳暗花明

孟姨竟然是华隐逸！华隐逸竟然没死！叶杨氏虽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因为孀居的身份不会有名份。华隐逸却不一样，哪怕她变成了丑八怪。

她本就是正室原配，还有嫡出的儿子，再加上与虞耀崇的情份……

刘氏心中波涛汹涌，自己二十年得不到虞耀崇的爱，可好歹占着虞家主母的地位，苦熬了二十年后，难道连这个有名无实的位子，也坐不住了吗？

不！她绝不让这样的事发生。

看这谈话，虞君烨还不知孟姨是他的亲生母亲。

虞耀崇那里知道吗？

刘氏几乎要将袖子绞断，许久后略略镇定，觉得虞耀崇不管知不知道，既然没有与华隐逸相认，事便可为，她绝不让出虞家主母之位。

虞君睿与虞君烨说着话，眼角却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刘氏的纠结看在眼里，心头一片明亮，知母亲看出孟姨的真实身份了。

看着刘氏脸孔微微扭曲，虞君睿猜自己的母亲又要使毒计了，心中暗叹。他冷眼看着，华隐逸不是醋妒狠毒之人，自己的母亲若是摆出低姿态，自请让位为妾，以华隐逸的为人，且又有自己这个成年儿子，应该能与华隐逸并尊正室夫人，至不济也会是平妻之位。

若是这般，反能稍稍改变虞君烨对她的看法，没有一个嫡长子一直给她使绊，再加上这个贤良的举动，多少能得到虞耀崇垂怜，日子比她跟华隐逸斗还好过些。

他爹若是嫌弃华隐逸不想相认，根本无需她出手陷害，若是不计较华隐逸的丑容要相认，那感情便不是他娘使计能离间的。可怜他娘人在局中，却看不出生门在哪里。

虞君睿不打算提醒他娘要怎么做，每每想起自己前世无缘一见的孩子，他对刘氏便涌起仇恨，若不是她，自己与素素何曾会……他不会顾念着刘氏是自己亲娘，她爱使阴，就由她去折腾好了。

虞耀崇的失踪，虞君睿猜虞府里一定有征兆，回来时发现石头不见了，他还以为是石头家中有事暂时告假，及至听说他爹不见了，他即刻悄悄地去问自己的眼线，得知同时不见的，还有秦兴夫妻与另两个仆妇，几个人是突然去了故里田庄了，当即便猜他娘也许知道隐情。

「君睿，你说怎么办？」虞君烨左思右想，想不出怎么找寻。

「眼下除了找爹，还有一事急在燃眉。」虞君睿看了看厅门外，外面没有下人，他压低声音，道：「大哥，娘为找爹派人到各府问过，只怕爹不见的消息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又怎么啦？传出去大家留意着，不是更容易找到爹吗？」虞君烨不解，虞君睿手指举向天，又抱拳拱了拱手。虞君烨恍然大悟，啊地惊叫：「皇上……」

「嘘！」虞君睿急得按住他嘴巴：「小声点大哥。」

「皇上若是知道了，恩科在即，爹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没了。」虞君烨小声道，急得扯住虞君睿袖子，慌慌张张问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我想，这事还得大哥你出面。」虞君睿沉吟片刻道：「爹不见了，娘派人到各府探问，你和我却都没露面过，咱们可以借此掩饰，对外就说爹和咱们外出了。程家那边你打声招呼让替为掩饰，然后上姚家，跟姚大人说实话，请他在皇上面前替为斡旋，或是向他讨个主意。」

上程家好说，姚家么？虞君烨的脸沉了下去，闷闷道：「君睿，程家我去，姚家你去，好不好？」

「我去？」虞君睿皱眉，「大哥，你可是姚家的女婿，此等大事，你不出面让我去，姚大人会怎么想？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之时，爹半生过去了，就盼得这个机会，咱兄弟俩应当尽力替他保住。」

虞君睿说得在情在理，事不宜冲，虞君烨不甘不愿站了起来，一步三挪走了出去。

「我看着，姚懿真喜欢的是你，睿儿，你怎么不争一争？若是娶到姚懿真了……」虞君烨出去后，从华隐逸出现的打击中已回神的刘氏，忍不住劝虞君睿。

「若是娶到姚懿真了，虞姓的家主之位，恩平侯的爵位，就是我的了，是不是？」虞君睿冷冷地打断刘氏的话，寒冽如冰的眼神射向刘氏，一字一字道：「娘，我只娶素素为妻，请你记住这一点。」

抛下面白如纸的刘氏，虞君睿大踏步走了出重禧堂。

虞耀崇的失踪，肯定跟石头等人突然被派去故里有关，要知道隐情，去故里问上一问便知道了，只是昌平故里离江宁一千多里地，一来一回，早过了恩科考试了。

虞君睿并不在意虞家的荣华富贵，只是，他还想着尽快与叶素薰订下亲事成亲，虞耀崇若是失了主考之位，想必会很长时间心情不悦，那他的亲事便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出了重禧堂后，虞君睿往石头的宿处而去，他想看看石头有没有给他留下书信。

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虞君睿仔细地查找了，没看到有只言片语的纸张。石头之前是他的贴身小厮，认字会写的，什么也没留下，看来走得甚是匆忙，或者被人看守着，没有留书的机会。

快踏出房门了，虞君睿又回转头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目光停在地上的两片树叶上。小屋外没有树木，地上的这两片树叶不可能是落叶飘进来的，虞君睿蹲下去捡起，树叶水分已失，看起来离树枝很久了。

虞君睿盯着树叶看了片刻，目光一扫看向桌面，那上面因没人住，沾了薄薄的灰尘，有某个地方却没有灰尘。

虞君睿把两片树叶放上去，恰好是那没有灰尘的位置。

这两片树叶是石头留下来的，虞君睿肯定地对自己道，树叶本来是在桌子上的，干燥了，后来被风吹到地上了。

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叶？叶素薰？这树叶一片大一片小？叶素薰是大小姐，叶素云是三小姐，难道叶素云又来过虞家了？

似乎不可能，她要成亲了，商家已在置办新房家俱，不可能跑来江宁。

虞君睿捉摸不透，凝着眉往住处走，远远地看到绿萝的身影，看样子是往听涛阁方向去。

「绿萝。」

「二少爷。」绿萝回头，四处看了看，小声道：「我家小姐找你有急事，让你过去一趟。」

淡绿色丝绸幔帐低垂，窗户敞开着，微风吹过，幔帐上的银色丝绣梨花轻轻飘动，光彩流离。鎏金香炉燃着薰香，袅袅的香气萦绕，清幽宁谧。虞君睿轻轻佻起纱帐，叶素薰靠着床头斜躺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啦？」虞君睿脱了靴子上床，把叶素薰搂进怀里，轻轻地给她揉按额头。

叶素薰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君睿哥哥，我怀疑孟姨是华夫人。」

「嗯，她就是华夫人。」虞君睿点头，低声道：「愁这个？别怕，我会想办法尽快订下咱们的亲事，我大哥又跟姚懿真有婚约在身，即便她在我爹面前替我大哥说情，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愁的不是这个。」叶素薰环住虞君睿的腰部，把头埋到他怀里，忧郁地问道：「你见过华夫人的画像吗？」

「没，不知为何，按说当年华夫人名满江宁，是有画像的，可是外面从来没见过，府里面也没有，即便是我大哥，应该也没见过。」

虞耀崇因华隐逸美貌招辱，严龙死后，动用了不少银了，将江宁城里的华隐逸的画像全部收回，包括府里原有的，一起销毁了，因此，除了老一辈的人，年轻的都没见过华隐逸的画像，程府里的那一张，是因为程夫人强悍，又与华隐逸有那一段难忘的交情，虞耀崇料她不会给华隐逸的画像流传出去，便没有强行要求毁去。

「你大哥怎么会没见过呢？程府里就有华夫人的画像。」叶素薰不解地摇头，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娘亲跟华夫人那么相像，虞君烨为何见了她娘亲一点不惊讶。

「我大哥应该没见过。」虞君睿道：「好像隐隐约约听过，程夫人怕他睹像思人心痛，没给他见过华夫人的画像。」

「如此说来，这也说得通了。」叶素薰低喃。

「怎么啦?」

「君睿哥哥。」叶素薰吸了吸气，坐直身体，道：「我在程府见过华夫人的画像。」

「哦，跟孟姨一点不像，是不是？我也奇怪，据说华夫人是当年江宁城第一美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

「是，跟孟姨一点也不像。但是，却跟我娘一模一样。」

「什么？」虞君睿脸色刷地变了。

叶杨氏与华夫人当年长得一模一样？

石头房中那两片叶子从虞君睿眼前飞过，大树叶小树叶？

「我娘跟程府里华夫人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叶素薰重复了一句。

虞君睿只觉落进冰窑般，手足瞬间被冻僵了，大树叶小树叶，石头要说的，小叶是叶素薰，大叶指的是叶素薰的母亲。

难道。十天前的那一晚，叶杨氏来到虞家，他爹见色起意，带着叶杨氏离家了？

定是这样！若果是如此——血液瞬间逆流，虞君睿整个人几近窒息。

他爹能带着叶杨氏离开，那叶博征肯定没有同行，叶杨氏的性子，只消听她说过一两句话，谁都能看出来怯弱无比，她会千里迢迢从通州孤身来江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叶家巨变，叶博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