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接过来看了看,忽地弯起唇角冷笑,「现在放吧。」
说着问陶瑾:「叫叫来么?」
陶瑾本欲摇头,但是又怕他起疑,挣扎一番还是跟了上去,「我刚才放了一盏,但是沉到水里了。」
「这是有技巧的。」段淳难得的有耐心,他点燃河灯上的一截红烛,「不能推,要往前送。」
说着把河灯放入水中,他松开手,恰好一阵清风徐来,带着他的河灯缓缓飘向江面中心,跟其他成千上百盏河灯融在一起,汇聚成银河一样璀璨的风景。
陶瑾欣喜地叹了一声:「世子哥哥好厉害!」
段淳站起身,余光瞥一眼后面的江衡,「刚才的是鹅灯,其中有一个典故,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陶瑾好奇地问:「什么典故?」
他声音有点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正在陶瑾苦思冥想该如何圆场时,江衡已经摘下了面具,五彩斑斓的灯光下,他从容不迫,深邃的眸子看向段淳:「这个典故本王没有听过,段世子不妨说一说?」
陶瑾在段淳身后朝他挥了挥拳头,不是说好不摘下来的么,为什么他不听话!
段淳面上诧异一闪而过,「魏王?」
他转头,看向陶瑾又看向江衡,最后视线停在陶瑾身上,「叫叫,你不是说他是侍从么?怎么……」话没说完,抱拳朝他行礼,「段淳见过魏王。」
陶瑾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状况,又怕江衡胡言乱语,只得赶在他前面飞快道:「魏王方才带我去了军府,前几天出了一桩事,他有问题要问我。回来时见天色太晚,魏王便亲自送我回家,路过江边见有人放河灯,我便央求魏王过来放河灯,这才出现在这里的!刚才骗了世子,是不想被人误会,希望你见谅。」
她一口气解释完,紧张地盯着段淳的反应。
好在他没有怀疑,非但如此,还赞叹道:「原来如此,魏王真是体贴入微。」
江衡掀唇:「这是本王应该做的。」
两人之间的较量无声无息,大抵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
时候不早,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陶瑾是该回府了。
原本是想默默地回去,未料想段淳居然说道:「魏王事务繁忙,这点小事不敢劳您大驾,我送叫叫回去好了。」
陶瑾看了江衡一眼。
江衡手里拎着两张面具,他体格硕大,拿在手里就跟拿着两个小玩具一样,「不麻烦,既然已经送到这里来了,便该有始有终。」
说着往前走了两句,「叫叫,过来。」
陶瑾左右为难,现在段淳还没有怀疑他们,如果她就这么跟江衡走了,是不是更加可疑?
她一步三回头,那模样,看在段淳眼里更觉得是江衡强迫她。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入火坑,他身为兄长,理所当然该拉她一把。
段淳毫不犹豫地上前,「既然如此,那边一起走吧。」
西市距离胜业坊不远,江衡没有骑马,来时是跟陶瑾一起走路过来的。段淳的马车停在街尾,过去要走一段路。陶瑾原本表示她走路回去就行了,但是段淳很坚持,她扭不过他,最后唯有妥协,三个人一起乘马车回去。
於是他们三人并排走在路上,段淳站在中间,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好在夜已深,街上不如刚才那么多人,更没有人注意他们。陶瑾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旁,偶尔偏头看一眼段淳,他不知在想写什么,表情有点凝重。他身边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江衡,江衡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向她,笑着用口型道——
乖。
陶瑾脸一红,不再看他。
段淳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走,正好挡住了江衡的视线。
江衡微微抬眉,他是什么人,当然知道段淳这一路都在针对他。但是不大确定他看到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看到了?
来到街尾,陶瑾坐进车厢,江衡随后进来,坐在陶瑾陶瑾对面。
他身高腿长,一坐下去显得整个马车都拥挤不少。段淳进来后,本想坐在陶瑾身边,谁知他长腿一伸,正好放在陶瑾旁边的坐榻上,「瑜郡王家的马车小了点,应当再建得宽阔些。」
段淳唯有坐在他旁边,声音没什么情绪:「魏王有所不知,平日只有我和家父两人,绰绰有余。」
言下之意就是,坐两个人刚刚好,谁叫他这个第三人插足?
江衡不以为意地一笑,没说什么。
马车很快抵达楚国公府们口,陶瑾从马车上走下来,江衡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吧,回去早点歇息。」
她点了点头,对段淳道一声谢,踅身走上石阶。
阍者迎她进门,她往前走一段路,回头看去,只见江衡还站在门口,灯笼浅淡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段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