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瑾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她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横冲直撞冲出马车,要车夫停车。车夫没有周溥的吩咐不会停的,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孩子,她早就跳下马车了。如今急得站在车辕团团转,却无能为力。
她捂着肚子,正打算豁出去时,眼尖地捕捉到前方驶来的马车。
门帘飘动,她看到车厢一角,里面坐着一个孩子,正是陆昭昭。
对方的马车快要行到跟前时,她病急乱投医:「昭昭,救我!」
连叫了两三声,对方车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从她眼前驶过。
正在她绝望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是陶姐姐,二叔叔,是陶姐姐!」
马车去而复返,拦住他们的去路。
陆遥从里面走出,等确信真是她时,着实吃了一惊。陶瑾来不及解释,正要走向他们的马车,却被身后的一股力道拽住。
周溥站在她后面,眉目温润,五官隽美,眼神透着浓浓的悲哀和恳求。
陶瑾不为所动:「放手。」
他握得更紧了些,启唇,叫她的名字——
叫叫。
下一句话,却让她蓦地睁大眼。
没有声音,她却能清楚地辨认出来。
他说,叫叫,别恨我。
他有很多话要说,包括他爱她,早就爱上她了。两辈子,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告诉她,他那么爱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陶瑾离开后,他拾起地上的凌乱的白纸,手指羊毫笔,顿了半响,再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一滴水珠落在白纸上,洇出一圈水痕,车厢里寂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不是他的,无论重来多少回,都不是他的。
*
踏上陆府的马车,陆昭昭再次见到她显得很高兴,趴在她膝盖上仰着灿烂的笑脸:「姐姐是来看我的吗?你想我了吗?」
陶瑾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轻轻点了下头:「嗯,我想你了。」
陆昭昭欢呼一声,在马车里蹦躂开来。
她比上回见面活泼多了,可见日子过得还不错。
陆遥看向她,问她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街上。
她便解释了一遍,「慧王在魏王府设了埋伏,要捉拿我……」
她娓娓道来,陆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慧王比他以为的还要心狠手辣,夺权这种事,一旦牵扯上女人,便显得很不光彩。陆遥想了想还是问:「那刚才的人是?」
陶瑾垂眸,「他是后来救了我的人,原本是我陶府的大夫。他想带我出城,但是我不放心魏王舅舅,於是临时决定留在城里。」她抬头看他,带着无路可逃的无助,「你能把我送回楚国公府么?」
陆遥思忖片刻,摇头道:「不能。」
她眼里的希冀陡然熄灭。
陆遥又道:「慧王既然会在魏王府安插人手,那楚国公府也不见得安全。王妃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时避在我的府上。」
陶瑾踟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连累你们……」
「这种时候,还是性命要紧。」陆遥不以为然地笑,让她放宽心,「何况我欠你一个恩情,就趁着今天还了吧。」
他这么一提,陶瑾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救过他一命。
那天在明秋湖山庄,她跟江衡去山外采药,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他提起,她几乎都要忘了。
这样一说,陶瑾心里才好受一些,「那,那就麻烦陆侍郎了。」
陆遥道:「王妃不必客气。」
一旁陆昭昭听到话音,兴致勃勃地冲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腿问:「姐姐要跟我回家吗?要住几天,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陶瑾弯起双眼,「我跟昭昭一起回家,可是却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陆昭昭很沮丧,「为什么?」
她拉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陆遥听,「因为我这里怀了一个孩子,大夫说如果乱跑乱动,他就会没了。」
陆昭昭还小,模模糊糊地大约知道是什么意思,张着小嘴哦了一声,表情稀罕得不得了。
陆遥偏头看去,刚回府里,便让人去请大夫。
陶瑾住在陆府的事不宜声张,只有陆遥的父母来看了一眼,两位老人惶恐得很,跪在地上给她行礼。陶瑾赶忙叫他们起来,说了几句话后,陆遥已经准备好了单独的院子,让陶瑾暂时住在那里。
府里府外命人严加看守,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陶瑾虽有奔波,但好在没动胎气,孩子目下健康得很。
陶瑾这才松一口气,大抵是白日受惊严重,还见了血,夜里迷迷瞪瞪地睡不安稳,脑子里混乱得很。
一会儿是周溥悲戚的脸,一会儿是江衡浑身浴血的模样,她在床上蜷成一团,担心得再也睡不着。最后索性不睡了,睁着眼睛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