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男女

身上有伤就不能洗澡，江衡刚从战场上下来，浑身脏得很，就算不洗澡也得抆洗一遍。

回到杜蘅苑，陶瑾让下人去烧热水，她脱下江衡的外袍和贴里扔在地上。他的衣服就跟血水里泡过一样，白色的贴里染成鲜红色，瞧着触目惊心。

陶瑾看着有点鼻酸，「怎么伤的这么重啊？」

江衡半卧在床上，扯起嘴角笑了笑，「大部分都是别人的。」

陶瑾瞪他，「那是因为你的血都流干了！」

他笑着没有反驳，能跟她这样坐在一起说话，是他这辈子的渴求。他忽然想起廊下她的呓语，忍不住又问：「叫叫，你方才说什么？」

陶瑾已经快忘了，指挥白蕊把铜盂放在床边地上，接过巾子泡了泡水，扭头疑惑地问：「什么？」

江衡紧紧盯着她：「你说对我什么？」

给他抆身子这种事，她不想让丫鬟动手，反正又不是重活，索性自己来了。面对他的逼问，她仔细想了想，总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坐在床边抆拭他的双手：「你听到我说什么了？」

江衡不舍得累着她，便接过她手中的巾子，自己把双手和双臂都抆了一遍，尽量不牵扯伤口。「你最喜欢谁？」

他抆完之后，陶瑾接过巾子洗了洗，好好的一盆水霎时变成血水，跟她的小脸一样红。

陶瑾粉唇抿了抿，小声地说：「你。」

江衡哑声低笑，喜爱不已地捧住她的头碰了碰，「我也是。」

陶瑾脸皮薄，说出这种话已经是极限了，她让他老老实实地躺回去，继续给他抆身子，「你别乱动。」

江衡拉着她坐到床边，「我自己来，你坐着就行。」

他虽然受伤，但还不至於不能动，小心一点就不会牵扯到伤口。江衡把胸前揉搓一遍，到后背时他却碰不到，陶瑾见状上来帮他：「还是我来吧。」

江衡不肯交给她，看着她的肚子说：「你怀着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来？」

陶瑾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她大眼睛里闪着光，清澈明亮，呆愣愣的，像极了一只无害的小白兔。江衡觉得她可爱极了：「叫叫，本王要有孩子了，对么？」

陶瑾还打算等他伤口处理好之后再说的，没想到他却已经知道了，顿了顿，「大夫说才一个多月……」

江衡腾出一只手，把她揽到怀里来，宽厚的手掌带着她贴到自己胸口，重复地说：「本王要有孩子了。」

大抵觉得不真实，实际上从丫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就觉得很不真实。飘乎乎的，有点不知所措。他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有这种感觉，这是陶瑾给他的，她把自己送给了他，还给他怀了一个孩子。

江衡胸腔被一股柔情充满，低头贴着她的脸颊，爱不够一样：「你说会是儿子还是闺女？」

陶瑾想了想，「我怎么知道。」

然而这不影响江衡的喜悦之情，他咬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地重复他要当爹了这个事实。

起初陶瑾还愿意抱抱他，配合他一应一答，后来渐渐地不耐烦了，捂着他的嘴巴抗议道：「别再说了！」

江衡任由她捂着，看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含情脉脉了，里面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把她整个人都化进去。

陶瑾以为他还会喋喋不休，没想到他拿下她的手，放在手心反复摩挲，徐徐道：

「瘦了。」

陶瑾忽然有点想哭，可是今天哭得太多，她怕他笑话，强忍住眼泪：「谁叫你回来这么晚。」

江衡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对不起。」

这一句话勾出她所有的委屈，泪水盈眶，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她呜哇一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我都担心死了！」

江衡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笑，「对不起，让我的宝贝担心了。」

陶瑾抽了抽鼻子，横下心道：「对不起没用。」

他只好问：「那怎么才有用？」

陶瑾很认真地想，把他搂得更紧，谁知道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她赶忙抽身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两步之外。

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消失，江衡有点怅然，「坐近一点也无妨，我不疼。」

他是骗人的，陶瑾才不信呢。那么深的伤口不疼才怪。

她耷拉着头，两手撑在床沿，「魏王舅舅以后出了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让我担心。」

江衡颔首，「好。」

她嗫嚅两下，很委屈，「不要再丢下我了。」

江衡一震，想起她这些天的遭遇，心中抽疼。她胆小又娇弱，想必被那种场面吓坏了吧？如果可以，江衡何尝舍得丢下她？战场那么危险，他只想把她护在最安全的地方。

江衡说：「日后天下太平，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陶瑾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小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