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红字的大旗上写着亡国之兵。
流民红着眼看着这四个字,猛地在膝头折断。
「是不是亡国之兵,不是你们说了算!」他喊道,「是不是有罪,不是你们说了算!」
无数的流民涌上将折断的旗子用力的踩在地上。
「我们说了算!」
「我们说了算!」
为首的老者看着这些书生文人,带着决绝。
「你们要问成国公的罪,要问这些兵将的罪,那就先问我们的罪,是我们有罪累及大周。」他沉声喝道。
「问我们的罪!」无数的喊声符合,振天振地。
文人书生们再次后退。
流民们再次上前。
那老者又回过头,看着后方的军阵。
「成国公,他们不迎接你们。」他说道,「我们迎着,他们拦住路,我们来开路。」
他说着迈步向前。
身后无数流民跟随。
「他们不夸你们的功劳,我们夸!」
「往日你们护着我们,今日我们护送你们!」
一步一步,一群一群向前。
文士学子们一步一步后退。
当值的官兵再没有阻拦,而是站到路边,忽的对着军阵施礼。
京城的百姓们也不再惊惧不定,也分别站到路边,对着军阵施礼。
为首的学士看着这相互搀扶一步步走来的民众,最终长叹一声。
「民心所向何罪之有。」他喃喃说道,转身避开向一边。
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面色灰败,对着走来的民众无力阻拦退向两边。
大路阔朗,再无遮拦。
看着涌涌向前的民众,军阵中的将官们也再无半点惊惧,他们神情激动,好似在易州孤军奋战将死之时,听到有援军到来那一刻一般。
这些民众手无寸铁,没有战马利器,曾经被他们护着的草芥一般,却也能如山一般高大威猛。
没有想过要回报,但回报却在一刻出现,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有公吧。
「国公爷。」他们忍不住喊道。
成国公神情依旧平和。
「走吧。」他温声说道,看着前后左右拥簇着围护着的百姓,又笑了笑,「我们也是百姓,让大家卸甲解衣。」
将官们立刻反应过来,齐声应是,催马四面将命令传达。
随着命令传达,千众将士纷纷下马将铠甲解下,在路边堆起高高一摞。
「入城。」赵汗青亦是解下铠甲,女子的身形更显得娇小,但气势依旧,将手一举喝道。
数千将士再次上马,布衣空手肃整,马蹄踏踏,在前方民众引路,左右后方民众的拥簇下向城门方向而去。
万数民众中不知道哪一个先开口唱起了歌。
「我家燕赵北,残破不堪言。「
「山川萧条乱,胡骑肆风雨。」
这沙哑的不成调的歌立刻在民众中接连应和响起。
「幸得好丈夫,一个拟当千。」
「猛气冲心出,视死亦如眠。」
「有军亲我兮,胜如父母。」
「为我赴水火兮,敢冲留?」
「万人一心兮,可撼泰山。」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这是流传於北地的得胜歌,很快不止民众,骑在马上的官兵也跟着唱起来。
那些卸去了铠甲兵器的显得瘦小的兵士,再没有先前的畏惧和迷茫,重新挺直了脊梁,他们眼神坚定,神采飞扬。
他们不是亡国之兵。
他们不是好战贪功。
他们流的血,受的伤,战的苦,一切一切都有人看到,有人记得,有人以为荣。
万众声如雷,在大地上滚滚而起,直向京城,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