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熠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他现在还好吗?
刚才进来时,她见到了有很多修士都涌进了西城楼。如果只是为了她一个小虾米,不至於要出动那么多的人,贺熠一定也在这附近。
此处是西城楼的最高层,在走入石廊前,还得经过两扇厚重的门。若是在这里喊话,外面的人未必能听见。
要不,就赌一把吧。
简禾双手卷在了唇上,朝着走廊大声道:「喂!!!」
狭长走廊中,油灯火光微微一晃,虚幻的回音回荡着。简禾等了片刻,没有听见修士的脚步声。
果然,多层门扉的阻隔,也造成了这里的声音的难以传递。
这下简禾可来劲儿了,拍了拍铁门,大声道:「贺熠!!!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贺熠!你在哪里?!听到了就发出点儿声音让我听见!!!」
……
嘶喊数声,没有回应。简禾灌了口水,却忽然听见了围墙的另一边,传来了锁链的叮当声,以及一个颇为模糊的声音:「……小禾姐姐,我在这里。」
简禾一愣,跑到了声音的方向,将耳朵贴在上面,道:「你在墙后面吗?」
刚才她的囚室旁明明是没有门的,可听声音,贺熠就在墙的另一边。原来如此,他们两人的囚室就挨着彼此,但是,大门的方向不一样。
所以,她刚才对着走廊大吼一通,落在贺熠耳中时,声音大概已经被消磨到极致微弱,就跟叫魂差不多。
那边没答话,又传来了锁链的声音,以及一声隐约的闷哼声。
这些围墙厚薄不均,有些地方只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有些地方传音却比较清晰,简禾敲敲打打,竟在两块砖块间找到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道:「贺熠,你过来墙角这里,这里有条小缝!你这下听得清我说话吗?」
说罢,她将耳朵贴在了冷冰冰的墙上。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片晌后,贺熠的声音贴着砖墙传来,好似在搔刮简禾的耳膜:「听得清。」
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清醒。
简禾挠墙,道:「他们是不是用锁链锁着你了?你没有受伤吧?」
贺熠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锁着而已,无事。」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简禾道:「我也没事。他们就只是把我关了起来,没有绑着我的手脚,也给了我饭吃……你的伤怎么样了?」
仴城逃窜时,贺熠被刺了一刀。身体恢复原样后,伤口也会变深变大。
贺熠道:「我好得很。」
那一如既往、优哉游哉的声音,隔着墙,简禾也能想像出他那副优哉游哉、笑意盈盈、身处地狱却如在桃源的模样。
只是,仙门之中,有那么多的人都想让他死,会那么轻易就饶过他吗?
简禾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坚定道:「你过来,让我看你一眼。」
贺熠遗憾道:「这我就没办法啦。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他们用铁链锁住我了。我只能贴墙坐。」
简禾没想到锁着他的链子是连着墙的,低声道:「他们竟然把我们关得那么近,我还以为他们会巴不得隔开我们呢。」
「你说对啦。我刚才装晕,就听见他们在说,打算明日就把我关到西城楼中的另一个地方去。」贺熠冷冷一笑道:「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痛打我这只落水狗,不关得严一点儿,让我跑了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片银光色的辉光不期然地从透气窗洒下,昏暗的室内霎时一片澄明。
两方囚室,一种月色。
缭绕在心头的愁绪好似被拨开了一点儿,简禾喃喃道:「贺熠,出月光了。」
贺熠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小禾姐姐,你从那边能看见我这边的囚室,对吗?」
简禾点头,想到他那边看不见,才道:「对,但只能看见一角……现在就正好看到月光照着的那面墙。」
「那你好好看着。」
简禾一愣,挨近一看。
那边的墙上,出现了一只形态可掬、胖嘟嘟的鸟雀。鸟雀羽翅伸长,转瞬即化作了展翅待飞的孔雀。月光一换,那孔雀就化作了银狼,望月呼啸。
只可惜,今晚的月光来得快也去得快,大风将云层吹到了月下,室内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嗳,这就没啦。」贺熠收回手,抱怨道:「原本还想哄你开心,向你赔罪呢。」
「赔什么罪?」
「我说好了要管你的嘛,可这一次,我可能带不了你逃出去了。」贺熠安静了半晌,忽然道:「小禾姐姐,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简禾愣了愣,却似已经有了预感,道:「你说。」
墙的另一侧,贺熠眸子暗沉,幽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玄衣一直对你穷追不舍,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你不是一般人?你魂魄消失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吗?」
「……」
「不说?是不愿意说,还是不能说?」贺熠等了许久,才自言自语:「应该都有吧。小禾姐姐,我问你话,你不回答还行。可若是过几日,那些仙门的老头子问你话,你要是不想被『屈打成招』,那就不能什么话都不说了。」
简禾道:「他们……会问我什么?」
贺熠懒洋洋道:「无非就是那几句呗,什么『知不知错』,『后不后悔』之类的。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都是这样的,在肉体上淩虐一个人还不解恨,非要对方在口头上服软,跪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叩头认错,才觉得爽。不过,他们要是以为我也会这样做,那就错了。我不后悔,一点儿也不后悔。」
「……」
「但是,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早点儿出现,我就不会做那么多『坏事』。如果我没做那么多『坏事』,你就会很喜欢我。」
简禾摇了摇头,眼眶湿润。
「说起来,其实我对你撒了谎。」贺熠望天,喃喃道:「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是骗你的。我想跟你回天岂山生活,每年都一起吃长寿面,不想再跟外面的人争抢什么了。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简禾的呼吸发着抖,许久,才平复了汹涌的情绪,坚定道:「贺熠,你听我说,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等着我吧。」
从铜墙铁壁般的内部突破,是极其困难的事儿。而若要从外部破坏,只需要一个足以调动权力的身份……她已经知道怎么把贺熠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