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个修罗场
转眼,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万里无云万里天, 一轮曜日悬挂中天, 焦黄的草垛耷拉着头,唯有蝉鸣声鼓噪万分。天时越来越热, 人也无精打采,破庙阴凉的天井中, 横七竖八地倚着、趴着、躺着不少的流浪汉。
简禾坐在石阶上,被热得蔫儿蔫儿的。
原先以为最多半个月就能离开, 只是左等右等, 都还没等到系统修正谬误。甚至, 还由於信号不好, 连接时断时有, 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回复……就好像被遗忘在了一个全然陌生。又真实得可怕的世界里。
这不,现在她就处於与系统失联的状态下, 已经连续七天没回音了。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开始怀疑所谓的「游戏设定」是不是自己的臆测了。
唉,创新果然是伴随着风险的。《仙途》那复杂而高级、掺杂了「人性」的设置固然很新颖, 但同时也伴随着难以把握的风险。要是真正面世后还是这种用户体验,迷境公司铁定会收到一堆差评。
简禾正神游着,下腹又一阵隐隐作痛,不由弯下了腰,团紧了身子。
大概是因为近段时间吃了太多野味, 她这种在文明社会生活了十多年的身体终於扛不住了, 最近几日, 肚子老是不舒服,隐隐坠痛,可又不是闹肚子。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愁上加愁愁更愁。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了「喀拉」一声,一瓣圆滚滚的、碧青色的西瓜被一双修长的手掰开,成了好几瓣。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简禾瞬间来了精神。昨天,他们在江羱的野郊发现了一片瓜田。一只只黑绿相间的大西瓜看得他们垂涎三尺,故而留下了一只肥硕的大野兔,从瓜田抱走了一只西瓜。机会难得,虽然不可能做得出冰镇西瓜,但简禾还是提议先用冬江的水浸泡它一段时间,才捞出来吃,风味更佳。
现在在太阳底下,瓜皮上的水珠晶莹闪烁,冒着丝丝的凉气,看得人口水直流。
在生津解渴的西瓜面前,那点不足为道的腹痛被简禾抛於脑后了。三人围坐在一起,捧着西瓜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地瓜皮。
由於换洗的衣服不多,再加上对安全的考虑,他们每日都是在午后出发去洗衣服、洗澡的。
这日为了吃西瓜,他们比平日晚了些许出门。
薄云遮阳。路过一个街角时,简禾忽然一停,好奇道:「等一下,那是什么?」
街角的屋檐下,摆着一个小摊子,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支起了一块微微泛黄的米白色幕布。几张长长的木凳堆放在街角下。显然还没开摊。一个老头正执着细毛笔,专心致志地给一张张用小棍子支起的小纸片上色。
温若流的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道:「还能是什么,皮影戏呗。」
在星际时代,这种文化早就被淘汰了。简禾有点儿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呗。」
温若流轻蔑道:「无聊,不看。」
简禾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为什么啊?」
「哄小孩子的玩意儿,看了也是浪费时间。」温若流大步向前:「走了。」
「哎,你别拖,我这就走了……」简禾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拖远了。
这么专制……罢了,不看就不看。等以后离开了他,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到时她要一天看十场,看到够本也没人管她。
忿忿想完,简禾就释然了。
来到了老地方的江边,晒得地面白花花的太阳已经几乎被乌云挡住了。今日倒是个难得的阴天,连风也没有平时燥热。江水微起波澜,隐现旋涡,鱼儿也一反常态地游到了浅水处。江底的泥沙也被扬到了江面,清澈的水变得浑浊了很多。
简禾捧起了一捊江水,明智地打消了跳下去的念头。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水,洗完上来后,搞不好会被没洗时更脏,甚至连衣服也不想洗了。
不过,这样乘着江风还挺凉快的。
温若流撑地,在岸边坐下,拾起了一颗小石子,优哉游哉地抛了抛,冷不丁地朝水面抛去,打出了一圈圈的水漂。
石头沉底后,江面缓缓地浮出了一条被敲晕了的鱼。温若流伸手一捞,将这鱼抓了上来,扔进了竹篓中,若有所思道:「我忽然觉得,这种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术法……」
简禾道:「这种术法怎么了?」
温若流做了一个隔空扯动的动作,简禾立刻感觉到了一阵不容抵挡的牵引力,被踉踉跄跄地拖到了他身前。
「看吧。」温若流乐不可支道:「要是能有一个类似的术法,并且将『牵制』改成单方面的,那就好玩了。」
简禾:「……」大佬,双向控制已经够鬼畜了,单项控制就更要鬼畜一百倍好吗!
「好不好玩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拿来押送犯人肯定一流。」简禾干笑道:「只是,现在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没听说过。」温若流伸了个懒腰,伸出手指,弹了弹竹篓上的水珠,道:「但不代表一直没有。」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画出了这样的术法,会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还没想到。」
简禾一拍大腿,道:「那正好,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就叫『一莲托生』好了。你不觉得特别贴切吗?」
「『一莲托生』,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成为画出这个术法的人?」温若流啼笑皆非:「又是你家祖传的算卦术告诉你的吗?」
「这次不是。」简禾摇头,清亮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我个人对你有信心。」
生平首次,有人当面对自己说这种充满了期许和善意的话,温若流心脏一跳,竟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被人骂「野种」,再跟对方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也比面对这种陌生的、不知所措的感觉要好。平时能说会道的舌头,此刻像是被猫叼走了,温若流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是吗……」
「真的,我对你特别有信心,如果你做不到,那天底下肯定没人能做到。」简禾不知他想什么,挪近了些,笑眯眯道:「所以呢,等你画出来以后,就给这个术法安上『一莲托生』的名字,就像咱们的暗号,那我即使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术法,就可以知道你成功了。」
温若流僵了僵,刚刚升起的那种有点儿飘飘然、又有些不可思议的好心情一挥而散,皱眉看着简禾,脱口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