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门生大声道:「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沈长虹也不在我们这里!」
「还想骗我!!立刻将沈长虹和他的干坤袋交出来给我!」阎生暴跳如雷,捂住了脸颊上的伤口,阴鸷道:「你们骗不了我,那东西就在附近!」
简禾咬紧了牙关。
「那东西」是什么?
观之异样的动作和神态,很显然,阎生有特殊的办法,可以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
难不成他在找——沈长虹用来打伤他的邪器?
沈长虹的干坤袋里,一直装着他从千仞宫里带出来的邪器。阎生不仅要他的命,还想要那个东西。
只是,今日中午,沈长虹早就带着干坤袋离开了。为什么他还要一口咬定「那东西」在丛熙宗?
简禾闭了闭眼。
除非——沈长虹走的时候,没有把「那东西」带走,而是留在了丛熙宗!
他说自己已经将「那东西」分屍灭迹了。既然有「分屍」,那就肯定有「抛屍」的地点。
为免夜长梦多,沈长虹极有可能偷偷背着他们,将那东西的残骸抛在了丛熙宗附近。
沈长虹对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一知半解,万万没想到,即使只有一半,它的威力仍在,还可以让阎生感知到。一个无心之举,就为丛熙宗带来了一场灾祸。
而她、温若流、澹台怜三人被蒙在鼓里,对沈长虹的举动毫不知情。还以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孰料早就有祸根埋下。
简禾这番猜测,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当日,魔族人之所以找千仞宫的晦气,只因为他们知晓了千仞宫的密室中,藏着一个让魔族人忌惮万分的邪器。
阎生动了据为己有的心思,没想到沈长虹会在关键时刻将那东西夺到了手,将他打伤,杀了他姐姐,还带着那东西逃脱了。
沈长虹如泥点入海,了无踪迹。
但是,被那柄邪器击伤过的伤口,却会每时每刻都品尝到被烈焰灼烧的滋味。越是靠近那柄邪器,反应就越剧烈,经年不息,痛彻心扉。
从踏入丛熙宗开始,丝丝痛楚无声在他伤口上涌动。可见,即使沈长虹不在这里,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在丛熙宗附近。可恨的是,直到现在为止都能没找到!
「没见过!说了一百遍,我们就是没见过!」
一名门生忍着恐惧,站起身来,大骂道:「你们这些恶心人的魔狗,侵占他人疆土的臭虫!连烂胚都不如!终有一天会被人类斩尽杀尽!要战便战,别以为我们会求饶!」
「今日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得逞!有种就把天下的修道者都杀掉,否则,终有一天,你杀不死的人都将汇合起来,将你们五马分屍!赶出九州!」
阎生哈哈大笑:「好呀!那我就先从你开刀吧!」
漆黑的魔气冲着那名少年的腰腹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澄莹的剑气挡住了攻击!
众多弟子仰起头,喜极而泣道:「大师兄!」
「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回来了!」
从这一剑开始,混战再开。已到了崩溃边缘的丛熙宗弟子们仿佛又被注入了动力,咬牙放下了同伴的屍身,提剑反抗。有的则将伤患搀向后山。
温如流冷喝道:「不要恋战,撤!」
晕厥的澹台怜在这时醒了过来,简禾替他打开了攻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大声道:「把能走的人都带走!」
这个时刻,就算是温若流又如何?一方是伤重残喘的师弟妹们,一方是兵强马壮的魔族人,单枪匹马即是螳臂当车,绝无可能扭转局势。
澹台怜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只能将遗体留下了,抆拭掉了眼中的热泪,他大声喝道:「所有人,搀扶起伤患,跟我来!能战的人布阵在旁保护!」
从修炼以来,简禾是第一次提剑对付魔族人。轻伤、乏力、导致她的血条值疯狂地下落,但是经验值却在同时不断上涨,「叮叮叮」地震得简禾头晕脑胀,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居然还涨了几个等级。
面对魔族人这种bug级的对手,除非将头斩掉或是穿心而过,否则极难一击毙命。
众人浴血奋战,刀光剑影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退到了悬崖边上。浑身战栗,剑柄已经被血流湿,滑溜溜的,握不紧了。若非丛熙宗的人,不会知道,在瀑布的后方,其实有一条湿漉漉的石梯,可以通往山的另一边。
黑夜里看不清晰,还会以为他们都跳了下去,实则大家只是穿过了水帘。还能走的人背着伤患,在这仅有半米宽度可落脚、没有扶手的小石路上飞快走过。
看着一个又一个过去了,简禾踹开了一个魔族人,经验条满溢,发出了金光,「叮」一声又上涨了一个等级。
简禾略有些眩晕,扶着石头,站住了。一个门生匆匆而过,伸手拉她:「小师妹,你还在等什么?!快来啊!」
「你们先走!我要等温若流!」简禾反手一掌拍过去,将他推进了水帘之中,抹了把脸,冲回了林中。
从混战开始,温若流就是绝对的战力,拖住了大部分的人。只是,再怎么厉害开挂,他也是个人,如果大家都跑了,他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没跑出几十米,简禾就看见了前方的血泊之中,一个魔族人被穿心而过,压在了温若流身上。温若流一蹬,将他踹飞到了数米外。
借着月光,可见他的心口晕染了一团黑晕。简禾滚了过去,将身子钻到了他身下:「我来救你了,快走!」
「……」温若流剑差点拿不稳了,厉声道:「你怎么还在?!」
「你不走,我也不走。呼,多亏我回来了,不然谁扶你,你以为自己是……是超人吗?」简禾搀着他,两人飞快地走向了悬崖边。
就在即将跨过水帘时,一阵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沉重而巨大的黑影飞扑二来。
温若流眼中拉满了血丝,揽住了简禾的腰,低声道:「相信我吗?」
简禾不假思索道:「信!」
「抱住我,不管如何都别放手。」话音刚落,他一手箍紧了简禾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将人摁入自己怀里,直直地滚下了高悬,「扑通」一声,摔落入了潭水中!
「哗啦——」
冰寒的水浸过了头,简禾被冻得浑身战栗。温若流将她托出了水面,两人吸了口气,头顶却忽然笼罩了一片阴云。温若流瞳孔猛缩,简禾面无人色。
那头魔兽竟然也跟着跳下来了!要是被砸中了,五脏六腑都会移位元!
温若流怒道:「吸气!」
简禾照做,旋即被温若流揽着,一同往深水中潜下去。下潜了好几米,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在背后炸开,无数水花飞溅,白花花的水泡乱窜!
明明已经抵消掉了一部分的冲击力,简禾还是被震得耳膜生疼,两人被水波硬生生地砸压到了水潭的深处!
后背已经触到了岩石,彼此於水中混乱地缠斗着。陆上的魔兽不擅水,很快就扑腾着往水底沉下来。
温若流的衣带不知勾到了何物,一下子游不起来,反手去摸,他竟触到了一块冷冰冰的玄铁。用力一拔,潭底的淤泥被扬了起来,长刃被带了出来!
使力太过,一下子没有闭住气,空气咕噜噜地从温若流的唇中逸出!
简禾用力拽住他的衣裳,蹬腿上游。她浮起的速度比温若流快一些,水面透下了幽幽的绿光,水下的世界万籁俱寂得如同另一个时空。乌发缭绕漂浮,简禾捧住了温若流的脸,垂下头去,将含到现在一直没有吞下去的空气往他唇中送去。
濒临窒息的边缘,两人终於冲出了水面,离开了这个圆弧形的深潭,被一路冲往了下游。直到已经看不见火把的光芒,两人被冲到了一处河岸边上。
温若流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简禾筋疲力竭,心急如焚,膝行过去,用力地按压了他的心口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不假思索地弯腰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和鼻子,含住了他形状优美、不点而红的薄唇,往他唇中吹气。
觉得差不多了,简禾微微抬起了头。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后脑勺被人摁住了,又一次被压了下去,亲了个正着。
简禾瞪大眼睛:「唔!唔唔唔!」
亲了个够本,温若流终於松开了手,简禾大怒,支起了上半身,腰又一次被勒住了,活生生地跌到了他胸膛上去。
他轻咳了几声,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直抵她的耳膜:「你……」
温若流望着夜空,回味了一阵:「刚刚在潭水中,你往我口中送气……我总觉得,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简禾:「……」
嗯?!
某种被强行带走的回忆打开了闸门。温若流呼吸加促,翻身而起,捏住她的双腕,压迫下来,手指微微发抖,双眼却亮得惊人,哑声道:「……你……你在潜龙山下,不是扔下我说要回你的番邦么?!怎么,五年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