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拍了宁婧的肩膀一下。她回头,瞧见三个穿着清凉的连衣裙的女孩站在身后。叽里咕噜一轮,她们把几张纸条塞到了宁婧手里,便转身钻入退场的人群中了。
手里的纸条是淡粉色的便利贴,写着年龄、英文名和电话号码。三张有两张都是给顾演的,还有一张是给王璐的。
宁婧︰「……」
泳队的人恰好在这时换好衣服出来了,宁婧还没想好怎么办,一个顺手,就把纸条塞进了书包最外面的一格。
当晚,宁婧卷了个小包袱,再次踏进了顾演家里。翌日淩晨五点多,顾演兄妹就拉着行李箱前往机场了。偌大一间屋子空荡荡的,任宁婧主宰,简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十一个小时后,宁婧收到了顾演平安落地的信息,才松了口气。彼时,中国已经是晚上了,而顾演那边才是早晨。宁婧蹲在阳台刚浇过水的植物边上,拍了一张照片做回复。
顾演的冰箱里有鲜奶、鲜肉、鸡蛋等食材。因为担心食物放久了会不新鲜,宁婧会先吃掉冰箱储存的东西。她已经下好决定了,要在顾演回来前去超市大采购,用种类更多、更新鲜的食材填满他的冰箱——虽然顾演不要报酬,但宁婧还是想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地方回报他。
同时,第二天起,宁婧开始着手找工作了。高三开始,她估计就没那么多精力打好几份工了。这个月的暑假拼一把,再加上之前期末考试发的奖学金,之后的一年就不会那么捉襟见肘了。
宁婧首选了自己擅长的工作——家教。在之前的那个网站,宁婧有了经验,这次很快就收到了几份offer,学生的年龄跨度从初中到高中都有之,有的更是组团来的。
把顾珩已占用的时间剔除,宁婧在offer里挑出了两组时间合适的学生,分别约见了他们试教一堂课。
之前,她之所以把对顾珩的试教定在她家里进行,是因为知道此行没有危险。现在面对未知的学生,宁婧当然不会毫无戒心地跑到他们家去,所以,他们就约在了省大图书馆附近的一个很安静的咖啡厅里。
第一组学生是两个女孩子,也是初中生。试教结束后,宁婧再接再厉,第二天又约了第二组学生到同一个地方。
由於堵车,宁婧是差不多踩着预计的时间到的。中午时分,咖啡店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而且多是高中生。
宁婧左顾右盼,却不能确定谁才是学生。她取出手机,走到了洗手间的过道边,打算拨一下对方的号码,却不慎被人撞了一下肩膀,她手机没拿稳,脱手摔到了地上,电池劈里啪啦地弹了出来。
宁婧︰「……」好在不是新手机,摔了也不心疼。
她撩起头发,蹲下身去捡,然而,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拾起了手机,递给了她︰「对不起。」
当这个稚嫩而又有些轻浮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宁婧的脸色骤然变白,好似供向头顶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了。
她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对方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手机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睛很细长,有股格外阴柔轻挑的味道,可若遮住上半边脸,他的鼻子、嘴唇、下颌,无一不和顾演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给。」见宁婧看也没看,就把手机塞到包里,少年扑哧一笑,眯起眼睛道︰「你不先看看有没有摔坏吗?」
「不用了,没坏。」
少年耸耸肩,回到了窗边的座位上。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高中生。
宁婧靠在了一棵绿植后,把电池塞回了手机后,机械地开了机,拨打那个学生的电话。几乎是接通的同一时间,那女高中生放在桌面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果然,他们就是她要约见的学生。
宁婧掐断了电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咖啡厅。
直到跑到了车站,她稍稍平复了心跳,才重新打了个电话过去,道歉说自己之后那段时间突然有了安排,只能推掉这份家教工作了。
临时被放飞机,一直跟她洽谈的女高中生自然有些不满,但听宁婧的语气很虚弱,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
……
挂了电话后,宁婧站在明亮得雪白的阳光下,把手机捏得死紧,胃部久违地翻腾起一股作呕的酸意。
刚才的那个少年,她曾经见过。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果说,上辈子的她因自己的自私、胆怯、自以为是而间接地害死了顾演。那么,突然降临在自己面前,并强行撬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少年。
——顾演同父异母的弟弟,顾予。
宁婧厌恶和忌惮这个人,已经达到了一听见他的名字就生理性反胃的程度。
如今时间回溯了,这个习惯也还是改不掉。
只是,上辈子的顾予是在她高考结束后才第一次出现的,这辈子,他却提前了整整一年以她学生的身份出现了。
莫非,这也是她篡改了自己的命运——提早搬出徐家后,所造成的连锁效应么?
宁婧叹了口气,动动手指,把刚才的学生电话踢进了黑名单,才松了口气。
说她杯弓蛇影也好、草木皆兵也罢,她这辈子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这一次,不用谁来推她一把,她自己犯下的错,要自己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