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虽然停了，然备受蹂躏的十三佣兵团众人依然个个面色惨白，扶墙狂吐。
淩雪尴尬地挠挠头，一边背着惊鸿，抱着小雪貂上前……
恰在此时，一黑衣持剑女子忽然从高空窜出，锋芒毕露的剑尖直刺少年的后颈！
“小心！”
“小淩，快躲开！”
“哈？”
淩雪下意识地应道，但看萧煌夜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由得讶异，一向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白帝王居然会……慌张？
可惜完全不等他想明白，直觉得颈项上一丝冰凉，紧接着是针紮般的刺痛，耳边疾风卷起，红光一闪间，一声痛呼声自身后传来，噗——
鲜血喷涌而出，正好溅在他如雪的白袍上。
粘稠的血腥味。
刚才是……怎么回事？
淩雪后知后觉地伸手，触向脖颈，好像流血了？
“淩雪！”
下一瞬，身体忽然被抱紧。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个熟悉的味道来自萧煌夜。
只是——
“哥，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透不过气来了。”
“……”萧煌夜无声地抵着少年的额头，力度稍微轻了几许，却是身形矫健地带着人远离了身后的那具屍体。
淩雪趴在萧煌夜怀中，狠狠地眨了眨眼，道：“哥，我是不是流血了？”
萧煌夜微微低头，颌首道：“破了点皮，不会留下疤痕的。”
众人：“……”
流血了么？是的，流了，但是真的只是一丝丝而已，刚冒出头，血丝就自个凝固了。
众人目瞪口呆中，淩雪已经催促着萧煌夜赶紧回“醉温柔”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屍体，心底除了一丝毛骨悚然之外，便只想回房去泡个热水澡，洗去这一身汗渍和血腥味……
方才那情形，可谓是千钧一发！
淩雪那一首《春江花月夜》弹完，十三佣兵团的人也扛不住了，尤其是体力透支的萧煌夜。
原以为落幕了，安全了，却不料先前追杀淩雪的黑衣女子竟然追上来了，更巧的是，她运气比较好，没有遭受魔音的摧残。
女子原计划背后偷袭，在十三佣兵团的众人和小雪貂纷纷无法出手相助之际，给予少年致命一击。
她最初的任务，只是活捉淩雪，用少年威胁十三佣兵团的团长放弃竞选赛，但——
许是因为爱得太深，太傻。
出於团队的立场，她该活捉少年，可是站在司空如血的立场，她深刻地体会到他对淩雪的恨意，所以她要替他解除后顾之忧。
加上机会难得，她更是下定决心，刺出那一剑！
本是算无遗策，却不料，终究还是输给了天意。
谁能想到，一个正宗的凡人——萧煌夜，竟会在关键时刻掷出红色风刃，那可是青龙星君的绝活，虽然理论上操控风的异能者也能施展出风刃，可是萧煌夜根本就不是异能者啊！
望着胸口不断XX的窟窿，她不甘地瞪向萧煌夜，她嫉妒这个男人，她死不瞑目……
似乎察觉到她眼底深沉的恨意，淩雪下意识地抓紧了萧煌夜的胳膊，低声道：“哥，我们快回去吧？”
司空如血这人相当惜命，在魔音奏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率领着第一佣兵团的部分成员撤离了现场，此时此刻，恐怕是早已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静心休养。
他也不会见证这个爱他成狂的痴情女子，惨死街头。
一地的“挺屍”，说穿了，除了部分真正命绝於此的，大多数只是晕了过去而已，至少等他们醒来，依旧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想要什么，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绯鱼老大？”
小尘差异地看向神情突然无比严肃的女霸王，对方身上浓郁的忧伤，让他莫名地难过。
舍得，有舍才有得，可是付出了，得到的却未必会成正比，一如死在这条街上的人。
生命是无辜的，为了名利，如沧海一栗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道。
短暂的迷茫之后，小尘淡淡地笑了。
“无论值得与否，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够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和父母团聚，为了这个目标，他会不断地往前走，努力地活下去……
“呦，装什么深沉啊？”
路鳕突然走过来，狼牙棒直接砸在了女霸王头上，砰地一声后，一个红肿的小包冒出头。
女霸王阴测测地扭头，冷笑：“找死？”
路鳕眉头一抖，不怕死地道：“怕你？”
“奶奶个熊，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哼！有种你来揍我啊……”
路鳕挑衅地回了句后，撒腿就跑——
方才那一幕惊险的刺杀，倒是让众人奇迹般地恢复了体力，三三两两地收拾好心情，准备打道回府。
“喵~！琅月，你姘头跟人跑了。”
“姘头？”紫衣少女一头雾水地抬头，萧猫说的是谁呢？路鳕？呸！她配么？！
“喵~！”见气氛不对劲，猫眼少年倏然一闪，变身为黑猫，一溜烟地跑了。
“站住，谁让你跑了？”
回过神来，琅月立即急得直跳脚，也不顾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变回原形去追杀黑猫。
真是精力充沛啊。拭酒轻笑着回头，牵住单衣的手心，两人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一身的疲惫，浑身的骨子都似散架了一般，却不觉得累。
“我终於知道你当初执意加入佣兵团的原因了。”
“哦？”
“呵呵……”拭酒笑而不答。
“老板娘，他们都走了，咱们也会去吧？”
“嗯。”如冰神情不定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她直觉得方才她从绯鱼身上感受到的悲伤，不似作假。
这一仗，他们虽然赢了，但问题却更进一步激化了。
那刺杀淩雪不成，反而被萧煌夜杀掉的女子，叫绿怡，曾经跟司空如血一样唤绯鱼一声……师父。
第一百零九章 变更
时光飞逝，转瞬已到十月底，竞选赛召开在即，各佣兵团整装待发，静候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整个自由之城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尤其热闹喧器，尤其是奸商李顒与两大协会强强联手推出的“你猜你猜你猜猜猜”更是到达了鼎沸之际，各佣兵团赔率每日一翻新，在舆论和实力的双重因素作用下，第一佣兵团和十三佣兵团成为了呼声最高的种子队伍。
为期十天倒计时，究竟哪些佣兵团能有幸赢到最后，取得参加冒险之旅的名额？
越是接近竞选赛，下注的人越多，就连小尘都没忍住，偷偷地跑去押了十枚紫水晶币，买十三佣兵团最后出线。
是夜，十月二十八，干燥，无风。
竞选赛的前一夜。
“醉温柔”后院一片灯火通明。
院中，圆桌前，十一人团团围坐。
萧煌夜自怀中取出一纸信笺，沉声道：“情况有变。”
“嗯？”
绯鱼与如冰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后者起身，取过信笺，飞快地流览了一遍后，面色微变。
历年竞选赛，由十三长老会把关，分十三道关卡，最后参加冒险之旅的名额并未有明确的数量限制，只要各佣兵团有一名以上成员安然无恙地闯过十三关，便算其所在的佣兵团合格。
但今年，比赛却突然发生了变化，而且是三天前刚刚做出的决定。
信笺上曰：鉴於各佣兵团人数不同，由十到二十之间上下浮动，故而……为公平起见，做出了以下改动。
其一，开设二十道考核场地入口。
各佣兵团成员，一人一组，分别进入不同的入口。
其二，二十道入口，对应二十个考核场地，由十三长老会三人一组轮流把关。其中一半场地是相通的，另一半为幻术构造的独立空间。支持诸位组建临时搭档，不禁止私斗，相通大场地内，若发生流血事件其责任由考核成员本人担负，独立空间内，若考核成员的生命一旦受到威胁，则会被自动遣返自由之城，等同出局。
其三，考核期限最长十二天。超过期限依然没能找到出口的考核成员，以出局处置。
以上，最终解释权归赏金猎人协会拥有。
看完以上三条，女霸王顿时气得直拍桌子！
佣兵团是一个团队，讲究的是默契合作，而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耍帅逞能。
更重要的是，她横看竖看，只觉得这突然的变革，似乎更利於接近满员的第一佣兵团。尤其是这个一人一组……
女霸王纠结地拧着眉头，暗道这下可惨了，小淩和小尘若是单独行动，没准会是第一个淘汰出局的。还有拭酒和单衣这对黄金搭档，一旦拆开，威力自然要下降不止一个档次……
十三佣兵团的默契好不容易逐渐上来了，若是抱团闯关，必然是锐不可挡，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可是如今呢？
前景堪忧啊！
“这消息，可靠吗？”
半饷，老板娘凝神问道。
照理来说，像这种参赛规则，应当会在竞选赛开始前一刻，由十三长老会的人统一通知众人才对，既然如此，萧煌夜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老板娘目光灼灼地审视着萧煌夜，后者面不改色地答道：“协会，有人。”
鉴於这四个字太“言简意赅”了些，淩雪不由得补充道：“十三长老会里面有个伪老头，是洛非烟的旧识。”
洛非烟的大名，在座众人大多是听过的，其名声显赫，等同於城内一流名人。
“原来如此。”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道，却忽略了少年空中那个“伪”字。
其实也并不奇怪，自由之城内，确实住着为数不多的异能者、妖族以及混血者，只要他们不强行离开结界，踏入白帝国的领土范围，基本上，四神不会管这些。
所以，十三长老会里面隐藏着一个精通易容术的异能者，也不是什么怪事。
“大家有何对策？”
环视一周后，单衣沉声问道。
这次的“改革”，对他和拭酒来说，无疑是一次打击，考验，以及挑战。
事到如今，再多的抱怨都是多余的，还不如趁早想好对策。
“有一点，没变。”司风瞥了眼信笺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我们之中，有人能安然无恙的找到出口，便算是全员过关。”
“而且这里第二点指的‘相通的考核场地’，若是运气不错的话，没准我们之中有十人能凑到一起。”见众人面色严肃，气氛沉重，淩雪忍不住插嘴道。
若是幸运的话……
但若是刚好衰神俯身呢？
“如冰。”萧煌夜低头沉吟了片刻后，忽然道。
被点名的老板娘立刻应了声，对上团长大人讳莫高深的目光，旋即顿悟，转身折回了房间。
众人翘首以待之际，老板娘笑眯眯地捧着一堆药瓶回来了。
“追踪香，识别香，超级蒙汗药，痒痒粉，还有超级大补丸，来，每人一瓶，饿了的时候吃……”
“老姐，这个怎么用？”
女霸王举起一只青色和一只红色的药瓶，皱眉问道。追踪香和识别香，字，她都认识，但看字面意思，似乎是用来追查行踪的，内服？外敷？
打开塞子一看，奶奶个熊，居然是气体的？赶紧盖上，别让药效都跑光了。
老板娘轻笑着摇摇头，又扔了只青色的药瓶过去，道：“这塞子一打开，盖上也没用了，药效是一次性的，进入口后，大家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把青色药瓶打开，让香气附着在身上，这气味一开始比较浓郁，片刻之后，就会消散无形。然后将这只红色的药瓶，贴身收藏即可，只要你们闻到刚才那股梅花香，朝着香气所在的方向寻找即可。”
“额，那样不会弄混了么？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先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吧？”
“……你敢怀疑我？”
“咳咳，不敢。”
女霸王一经恐吓，竟奇迹般地噤声了，因为她刚刚验证过了，梅花香消散后，她将红色药瓶塞进怀中，确实没再闻到香气，倒是小尘一直朝着她嗅鼻子……
“啊——切——”小尘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板娘，他似乎对梅花过敏？
“如冰姐，这追踪香的效果，能持续多久？”淩雪握紧药瓶，担忧地问道。
老板娘原先得意的摸样，瞬间僵硬：“……三天。而且是不能沾水洗澡的前提下。”
众人闻言：“……”
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有三天，三天之内，必须一边提防着其他佣兵团的人，躲过对方的偷袭，若是有可能的话，能遇上自己人最好，若是遇到上，也要尽可能地自保，力求早日寻找到出口。
至於出口在哪里，有何标志，这信笺上却没有说明。
“小淩，小尘，你们俩，多带点蒙汗药什么的。”
说着，老板娘又将两只蓝色药瓶挪到了两人面前，十一人中，最需要她操心的便是这两人了。
小尘尚且还有一份自保能力，淩雪就……
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恐怕不等他取出惊鸿古琴，就被人先“秒杀”了。
若是更不幸的遇上司空如血……如冰突然不敢往下想了，假如是生命安全有保障的独立空间考核场地还不用太担心，若是前者，但凭司空如血对萧煌夜的偏执和对淩雪的憎恨，估计会拼命地追杀他……
这一点，萧煌夜显然也预料到了，是以，男人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之前那些天，没有好好教导淩雪练习飘雪剑法，反倒是将人宠得无法无天，还故意偏袒着少年弹琴折腾其他人。
如今可好，出问题了吧。
接下去，又讨论了一番，众人纷纷将疑问提出，解决，直至一个半时辰后，才终於散了。
各人回屋休息。
淩雪打了个哈欠后，迷迷糊糊地朝着床边走去，他着实有些困了，尤其是看着其他人为他那般担忧的摸样，更是觉得心有愧疚。
明日的竞选赛，不只是一场比赛，更倾向於一场……屠杀。
至少有一般的几率，他会掉进“屠宰场”，另一边是……出局？
唉，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了他就不能走到最后呢？
少年不免有些懊恼地撇撇嘴，砰地一声，脚尖碰到了床脚，他吃痛地咧嘴吸了口气，三两下脱去长靴，跳上床，便要蒙头大睡……
萧煌夜却在这时握着拧干的热毛巾上前，替少年抆脸。
“哥。”
淩雪闭着眼睛，歪歪扭扭地坐在床上，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萧煌夜轻轻应了声，指尖从少年的额头一路滑过脸庞、嘴角、下颌、颈项……
“如果我明天直接认输的话，绯鱼姐他们会不会揍我？”
“他们不敢。”萧煌夜失笑道。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宁可淩雪赛前直接出局，至少不必担心少年的安全问题。但是他知道，对方眼下只是……信口开河罢了，纯粹逗他玩。
果不其然，下一瞬，淩雪很快改口了。
“这样不好，打击士气。”
“嗯。”
萧煌夜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少年是骄傲的，更不会轻易放弃妥协，这一点，他太了解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担心。
湿热的毛巾离开脸颊的同时，淩雪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煌夜的背影，笑道：“哥，你别担心，有小雪貂陪着我呢，若是真的被人盯上了，大不了我就和小雪腾空飞行呗……”
“这样也好。”
萧煌夜沉吟了片刻后，颌首道。
飞在天上的，总比地上跑的安全。
即使对手之中有异能者，他们也未必能追上小雪貂的速度。
难题看似已经找到了答案，两人也不再纠结在这一点上了。
翌日……
赏金猎人协会，数千人蜂拥而至，人山人海，却又秩序井然，各佣兵团井水不犯河水，各占据一角，等待着竞选赛拉开帷幕。
十三长老会主成员齐聚一堂，通过巨大的扩音器，将规则更改通知播报了一遍。
几家欢乐几家愁，各佣兵团反应不一。
鉴於前一夜已经被这“噩耗”冲击了一遍，十三佣兵团的众人表现得相对冷静。
只是——
“哥，放轻松点。”
淩雪望着紧握着自己手心的萧煌夜，忍不住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低声道。
萧煌夜反应相当迅速，低头，目光专注地盯着少年，良久，叹了口气，道：“凡事小心。”
“嗯。”
淩雪眼眶一酸，差点没掉眼泪。
虽然他很想安慰对方，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不过现在说这些，却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啊。
倒是小雪貂一副斗志激昂的摸样，蠢蠢欲动地望着尚未开启的二十扇紫色雕花大门，那分别代表着考核场所入口的地方。
运气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唯有看天意。
人数众多，故而，究竟进入哪扇门，便由抽签决定。
每个佣兵团的团长排队领取相应成员人数的符签，回到各自的团队后，众人抽取符签，每一个签面上对应一个编号，个人凭借编号进入入口。
淩雪抽到了十三号签。萧煌夜是七号。不只是天意还是巧合，除了小尘的十号之外，其余人都是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