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何该成功？
她原以为，萧煌夜定然会反驳她的话，支持回到十年前阻止悲剧的发生，却不料他们的团长大人竟一声不吭！
萧煌夜沉默了半响，而后看向疾风，凝重地问道：“若是阻止了疯灵，那么淩雪会怎样？”
六岁之前的淩雪聪慧过人，乃是名符其实的天才！
当然，这并非萧煌夜所顾虑到的问题。
他真正担心的是——
历史一旦被改变，那么十年之前，他和淩雪之间，又是怎么一副处境？
倘若淩雪没有发生意外，那他定然会成为淩家名副其实的天才家主，淩家与萧家的关系虽然不算特别交恶，明面上，暗地里却彼此较劲……
没有淩清的谋权篡位，没有后面的一系列意外，淩雪便不会和萧煌夜重逢。萧煌夜也不会为了对方，亲自前往自由之城冒险……
简单地说：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将回归到十年前，所有的记忆都将烟消云散。
一旦历史被改变，谁也不敢保证事情的发展似乎会随着他们期望的轨迹运行。
淩雪离开之后，萧煌夜曾问过自己，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究竟是十年前对他许下承诺的孩子，还是眼下已经长大了的少年？
这个答案，困惑了他许久。
然，就在疾风提出第二条路的时候，萧煌夜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个被他牵挂了整整十年的孩子，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家伙，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那任性狡猾又单纯的少年，在他心底，不论是十年前的淩雪，还是重生在萧垨身上的少年，亦或者最后带着一腔怨气离开的淩雪……
根本没有差别。
无论他怎么变，他始终都是淩雪，是他心底唯一的牵绊和爱恋。
这世间，没有人能取代他的存在，即便是妙歌也不能。
“其实你都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还有第三条路吗？”
萧煌夜回过神来，沉重地问道。
疾风怔了怔，转头看向红雀，后者一脸为难地摇摇头。
若是有第三条路可走的话，他们也就不必这么为难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纠结死了！”
“绯鱼，安静点。”
“老姐，我头痛！”绯鱼皱眉道。
如冰无奈地摇摇头，不语。这件事确实很让人为难。这两人本为一体，彼此制约着，一旦妙歌出了什么事，淩雪也会跟着受牵连……
可是因为妙歌之前做的那些事，加上他们这群“帮凶”，害的淩雪心灰意冷，连夜离开，他们心底满是愧疚，偏又什么都帮不上忙！
这叫绯鱼如何不气？
这种被战友背叛的滋味，她体会深刻，一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被放大数倍的加注到淩雪身上，她更是恨不得立刻扇自己几巴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呢？要是妙歌自己找死的话……”
话未说完，飞鱼猛然变了脸色，看向如冰，严肃地说道：“老姐，你猜他会不会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这个问题，暂时不用担心，在我的结界之内，他想自寻短见可不容易。”
红雀抬起头，一脸笃定地说道，顿了顿，又道：“萧煌夜，我看你还是先去琉璃阁吧，妙歌的事情，稍后再议，或许等星君归来，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啊……其实我觉得，你们这么信任的朱雀星君他……他就是个神棍啊！你瞧，每次有事，人都不在，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神……额，好吧，我错了，你们别用这么可怕的眼光瞪着我……”
绯鱼神色尴尬地讪笑着，随后比了个闭嘴的手势，乖乖地退到了角落里。
萧煌夜这会可没心情去研究朱雀星君神棍不神棍这个严峻的问题，他只想尽快找到淩雪，哪怕是被对方挥刀相向，也要将人带回来……哦不，其实也不必带回，淩雪若想去哪，他跟着便是。
唔，前提是他跟得上的话。
一想起之前那强势到极致，仿佛嗜血修罗般无人可挡的少年，萧煌夜不由得一阵心疼，莫名地怀念当初那个赖在他怀中耍赖撒娇，爱使小花招整人的淩雪。
他从未将淩雪当做他的负累，更确切地说，他一直享受着这种保护对方，看着对方闯祸来让他收拾烂摊子的滋味。
默默地，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一切，仿佛那就是他的天职。
可惜，天意弄人。
如今的淩雪，大概已经恨透了他吧？
想到这，萧煌夜不禁一阵难受，心如刀绞。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北区
萧煌夜、疾风、红雀三人赶到琉璃阁的时候，找了一圈，最后在小黑的屋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疯灵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从没见过疯灵如此狼狈的两人立刻面色大变！
“咳咳……你们来了？”
疯灵一脸血污地抬起头，面色惨白如纸，声音粗噶沙哑。
但一想起这人先前做的那些事，疾风很快连心底最后一丝同情也散去了。
“淩雪呢？”
萧煌夜皱眉问道，不必多想，眼前这一切都是淩雪做的。
对於疯灵，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客气了，更加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看。
“走了……特么的他居然把小黑一起带走了，呜呜……”
大魔头哭了。
有史以来，第一遭。
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众人不得不承认；淩雪真是劳苦功高！
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疯灵这般绝望凄惨的模样，红雀微微有些动容，他俯下身，勉强将对方搀起身，忽然——
神情聚变，道：“你的修为……”
疯灵的实力，在整个永恒国度那是公认的强悍，名副其实的强到变态！即便先前因为妙歌而丢了千年修为，也不至於弱到这般处境，他体内的力量竟只能勉强支撑着他保持人形！
要知道，不管是异能者，妖族，混血者还是数量稀少的魔族，和主宰这个世界的四神，其幻化出来的人形，除了跟他们本身的天赋高低相关之外，最重要的因素便是……力量，即修为。
疯灵能支撑至今，没被打回原形，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嗯。”
大魔头吸吸鼻子，血泪交织成一片，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的嚣张可言？
就好比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一般，泪流满面。
报应啊，活该啊！疾风漫不经心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萧煌夜拧着眉头，眼下，即便是他出手，都能轻易地把这大魔头给掐死！
平心而论，他该同情疯灵的，从高高的云端一下跌落到泥底，从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大魔头变成了仅能勉强维持人形的可怜虫……
这样悬殊的落差，足以将任何人逼疯，更何况——
淩雪还带走大魔头的“小心肝”。
然，萧煌夜的同情心绝不给这种人。
“他去哪里了？”平静地问道。
疯灵疲惫地抬起头，看向眼前一身银色轻甲，面如冰霜的冷峻男子，自嘲地笑笑，他当初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会羡慕这人！这家伙不过是个凡人，再聪明又如何？
还有淩雪，长得再漂亮又如何，根本比不上他家小黑！
为了这样两个人，他竟然亲手种下恶果，毁了自己，也弄丢了小黑……
疯灵悔不当初！
萧煌夜皱着眉头，思忖着自己是否要动手干脆地揍这家伙一顿？
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后，红雀连忙上前，对疯灵施加了读心术后，挡在了两人中间，替对方答道：“白虎城，我可以马上送你过去，不过……”
萧煌夜一脸不悦的抿着嘴，默然。
他们终究是同一世界的人，终究偏向彼此。
“不过我和疾风都方便前往白虎城，所以只能送你到城门口。”
“嗯，麻烦你们了。”
萧煌夜微微颔首道。
他原来也不寄希望於这两个跟他一起去，毕竟他跟淩雪之间的事，并不方便外人来插手。
与之同时，白虎城。
白虎城位於永恒国度的北面，天候相对偏冷。
尤其是深夜，迎面刮来的风，仿若刀割一般。
淩雪裹着一身宽大的白色斗蓬，赤脚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市上。
这里跟青龙城的格局很不相同，越往内城走去，温度越低，尤其是最北之端，竟坐落着一座座天然去雕饰的冰山群，而冰山脚下，却是一片绯红，桃花开得正艳。
临近十一月的天，竟有桃花？
淩雪难置信地上前，置身於花海之中，芬香扑鼻，不似错觉。
“灵灵，这里好冷，你的脚冻不冻？”
小黑已经裹上了厚实的狐裘披风，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依稀闪烁着动人的流光。
看着眼前的少年，淩雪思绪不由得被拉回了数日之前，那时的竟选赛，他孤身一人踏入了十三号场地，漫天飞雪……
那时候更冷吧？
“还好。”
回过神来，淩雪微微摇头道。
这具肉身似乎不怕冷，更确切地说，他感受不到寒冷，许是因为他的心早已麻木了，到哪都一样。
“我们先找个地方睡一觉？”
“嗯。”
白虎城的建筑风格，除了这突兀的冰山群之外，其余都保留了天山剑门的特色，不过百年之前的天山如今却被移到冰山之巅。
据说天山剑门又换了一位掌门，名为紫樱，曾是六大长老之首。
如今的铸剑师们，除了掌门人和几位依然固执地留守在本门之中，其余门徒皆住在城内，犹如普通百姓一般过着日子，除了铸造炼器之外，也尝试着男耕女织……
他们铸造出来的兵器，高价卖给其他三座主城的异能者、妖族和混血者，亦或者跟对方手中的稀罕宝贝做交换……
简单地说，铸剑师一族由於其全身的特殊性，并不介入三族之争。
淩雪直接带小黑上了冰山之巅。
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寻了间干净的屋子，两人便上床休息了，期间，竟没有一丝忸怩，谁也没有提出分床而睡的打算。
对於小黑来说，对方是灵灵，是他曾亲自照顾过的大熊猫，再怎么变，都不会伤害他，他信自己的直觉，同时又觉得……
“灵灵，你好像有很多心事？”他似乎很不开心。小黑默默地补充道，望着淩雪线条完美的侧脸，不禁有些替他心疼。
对於淩雪来说，小黑就跟色晨晨一样，一个是他“弟弟”，一个是他“哥哥”，亲人之间，哪用什么拘束？
在对这个世界绝望之际，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人是他可以信任的，这种感觉真神奇。
便是因为这一份信任，他从不觉得自己和小黑之间能发生什么龌龊的事情来，而疯灵的担心，明显是他故意下的局，为的就是气死那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罢了。”
“哦……”
小黑担忧地应道，既然对方不想说，便代表时机尚未成熟吧？
顿了顿，少年又补充道：“灵灵，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等主人回来之后，我们去找他，你有什么心愿，主人一定会帮你的……”
“好。”可惜，这世间，大概没人能帮得了他了。
已经造成的伤害，哪会那么容易消失呢？
“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等明天天亮之后，陪我去找个人。”
“找谁？”
“紫樱。”淩雪微微勾起嘴角，道。
小黑惊讶地抬头，瞥了眼对方，弱弱地问道：“灵灵，你……想要成为铸剑师？”
“嗯？啊……不是。”
犹豫了下，最终否认了。
淩雪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找来这里，正如他回避着自己不愿回到十年前一样，论实力，如今的他要阻止力量鼎盛时期的疯灵也未必不能成功，可是——
莫名地排斥着。
一如他排斥着妙歌的存在一样。
说起来真是很矛盾的一件事，他既然排斥妙歌，希望对方消失，那么回去十年前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怎么就不愿意接受呢？
思来想去，最后徘徊着答案的门外，淩雪退缩了。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也不愿去追究那个并不重要的答案。
一切遵循本意即可。
至於妙歌，终有一天，问题定能迎刃而解。
亦或者，天明之后，见到紫樱，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都说铸剑师一族是不断创造奇迹的异类存在，很多无法用常理来考量的问题，没准都能在这里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可惜从一百年前，天山剑门一夜之间从白帝国消失之后，奇迹也就断了踪迹。
而淩雪只能根据自己在《异世幻想录》中了解的只言片语，隐约得知：紫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紫樱，在成为铸剑师之前，便是白孤一族后裔，修为极高，在铸剑师方面，造诣不低，其人稳重内敛，对外人一向淡漠疏离，不易接近。
“再难相处，又如何？”
淩雪喃喃地反问了句，合上眼睛，准备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