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心魔
淩雪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全黑了。
白水晶石的照明下，整个房间被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晕之中。
抬头，恰好对上萧煌夜熟睡的容颜……
不自觉地伸手，抚摸着男人线条刚毅的唇线，脚尖轻轻一点，支起身，擒住了对方的唇辫，柔软的触觉，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徒然，沉睡中的猛兽被唤醒。
淩雪略一怔，待回过神来时，人已被萧煌夜扑倒在怀中，蜻蜓点水的触碰瞬间化作了深情的唇舌交战。
谁也不肯认输，这一场战役持续了近一刻钟，最终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气喘吁吁的两人趴在床头，颈项相交，不由得相视一笑。
笃笃笃——
“小雪，起来了没啊？”是白杨的声音。
淩雪眉头轻挑，他敢打赌：自己跟萧煌夜做了些什么，绝对没法瞒过白杨和紫樱的火眼金睛！一定是白老顽童故意跑来整人玩了……
“他还没醒。”淩雪扯着嗓子回道。
站在门外的白杨顿时乐了，飞起一脚，把房门踹开，一溜烟地跑到床榻前，双手环胸，笑盈盈地道：“现在醒了吧？”
淩雪默然，脸色臭臭地正要爬起身，被萧煌夜轻轻一按，又躺了回去。
“烦请白前辈先回避一下。”
萧煌夜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杨清咳两声后，神情暧昧地瞅着两人瞧来瞧去，一边转身，一边咕哝道：“都脱光光了，还有啥子好害羞的啊……”
淩雪眼角狠狠抽搐了下，不语。
等两人洗漱完毕后，又一刻钟过去了。
淩雪赤身裸体地在衣橱里翻了半晌，无奈还是没有找到一件中意的衣服，最后将就着裹上原先的白色斗篷，便要出门。
见状，萧煌夜自然也死活不肯答应，愣是找了一套白底蓝边的天山剑门门派服让淩雪穿上，最后套上了厚实的鹿皮软靴，这才将人放出门去。
淩雪一脸嫌恶地皱着眉头：“不习惯。”
“衣服和鞋子都是新的。”萧煌夜扬着嘴角，温声道。
淩雪懒懒地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丑！”
萧煌夜默然。
其实天山剑门的门派服不算丑，白如雪的柔软料子，绘纹着精致的蓝色网底，款式大方，穿上之后，更衬得人俊逸出尘，宛如谪仙。
无奈的是，这一身衣裳确实不适合淩雪。
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一双魔魅的紫眸，过於窍瘦的身材，加上不经意间流转出的邪气，怎么看都比较像从地狱中浴血走来的修罗。
萧煌夜明了，淩雪会变成这样，大部分原因跟他身上抢夺来的风之力量，以及魔族的千年修为相关。
正因为此，他反倒是更加心疼对方，前些时间受的那些苦……
“走了。”
少年推开房门，催促道。
萧煌夜顿了顿，不由得失笑。
前一刻犹如邪魅的妖精一般勾引他的人，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这变化还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这一路，淩雪原本可以直接带着萧煌夜瞬移到紫樱住的阁楼，然不知为何，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反倒是悠闲地踩着雪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雪过留痕。
或许是他太缺乏安全感了，唯有看着这雪地上两排交错的，大小不一的脚印，心底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默默地踏步，萧煌夜就跟在他身边一步之外。
淩雪有些烦躁的抿着嘴，心情不大舒畅。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些什么……
然而，当男人终於跨过那一步，牵住了他的手心时，先前的烦躁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少年讶异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默认了对方的做法。
见淩雪没有甩开他的手，萧煌夜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知道，要淩雪马上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一切后，少年虽然没说什么，心底总归还是计较的，正因为太在乎，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存在。
更何况淩雪原本不是占有欲极强的。
萧煌夜不怪淩雪，相反地，他尚且庆幸着对方是在乎的，不然的话，他就该难过了。
一路十指相扣，步行在夜幕降临后的雪地上，风声渐起……
淩雪不期然地打了个喷嚏，下一瞬，人已被萧煌夜打横抱起，搂进怀中。
少年微微挣扎了下，最后选择了妥协，他乖巧地将脸埋进男人的胸前，耳边的风中骤然加强，原来是萧煌夜已经运起轻功准备赶路了。
耳畔隐约传来男人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淩雪神情悄然地瞪着眼睛，嘴角缓缓勾起，这种熟悉的感觉终於再一次降临了。
可是——
心底忽然又跳出一个声音，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回落在他的脑海中。
“呵……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他不过略施小惠，你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了？”
淩雪猛地皱紧眉头，不语。
那声音却不肯放过他。
“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他连你和那冒牌货都分不清楚！你可不要忘了！他伤了你一次又一次，还对那冒牌货那般温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淩雪越发觉得古怪，暗中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但——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实在是太蠢了！淩雪，你这么好骗，难道就不怕他再一次伤透你的心吗？”
声音依然没有消失。
淩雪倏然抬头，紧紧地盯着萧煌夜的下颌，半晌，垂下眼眸。
他忽然间明白了。
那个声音，不是其他人。
而是来自於他心底……
心魔。
曾有人提出过一个假设：每一个人都有光与影两种属性，光明与黑暗不断交战，当光处於优势时，此人的行事作风便通常被称之为“好人”，反之则是恶人。
提出这一假设理论者，便是幂极。
当年幂极在《异世幻想录》中曾写道，酿成百年之前那一场灭世浩劫的源头——罗刹，即被创世神抛弃了的心魔。
心魔被主人抛弃之后，逐渐幻化成型，开始为祸一方。
这世上没有单纯的好人或是恶人，关键的是人心深处，究竟是光占优势，还是影压过了光。
淩雪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很多缺点，然而——
他既已选择了原谅萧煌夜，也放自己一条生路，便不想让潜伏在暗处的隐患干扰到他。
如何克服心魔？
或许这问题，正是他需要向朱雀星君讨教的。
“萧煌夜不值得你爱！抛弃他，你会遇到更好的……”
心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淩雪眉头一皱，无声地吼道：滚！
一阵风声后，终於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一切，并未结束。
只是短暂的安宁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淩雪的心情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伸手，搂住萧煌夜的颈项，正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停了下来。
迎面扑来的暖风，温暖的光晕下，酒菜香气扑鼻而来。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紫樱和白杨居住的阁楼。
开门的是小黑，少年惊讶地打量着一路赶来的萧煌夜和淩雪，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两人迎了进去，心底却忍不住纳闷：明明用瞬移术，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居然愣是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赶路……
房间里应景地架起了取暖用的炭火，四方桌上，搁着一只小炭炉，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锅，那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就从这锅里飘出来的。
白杨正兴奋地将一盘盘切成薄片的肉片往锅里倒，猪肉、牛肉、羊肉、狗肉样样俱全，还有各色水嫩的新鲜蔬菜……
香喷喷的白米饭恰好揭开锅，小黑手脚利索地盛了五碗饭搁在桌上，又将煮好的水果羹端了上桌……
“小雪啊，来，快坐！”白杨抬头望了眼淩雪，笑呵呵地招呼道。不用说，这个名为“火锅”的玩意正是他家宝贝徒弟教给他的。
淩雪微笑着点点头，与萧煌夜上前，入了桌。
没多久，紫樱便开口道：“朱雀星君明天将提前归来。”
淩雪怔了怔，稍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欣喜，对方越早归来，对他来说，便意味着危险则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