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拿着吧,我倒都倒了,你总不至於要我喂你吧。」

贺兰州被她这话说的有些无法,又见她坚持,一时之下,只好慢慢的伸了手接住了杯子。

祝语见他接了杯子,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贺兰州到底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贺兰州,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对自己放弃了多少,但在对待别人的时候,总是容易心软,总是会在意他人的感受,祝语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出现的并不算太晚,没有让贺兰州把自己的内心真正的封闭起来,只要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还不算晚,还来得及。

小二很快就把热水送了上来,祝语没着急让他出去,而是又给了几个铜板让他帮忙把贺兰州抱起来放到木桶里,小二接了钱,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还是走过去准备抱他,然而贺兰州却挣扎了起来。

小二见此,也只得回头看向祝语,祝语无法,只好让小二先出去等等,自己去劝他。

贺兰州转过头不理她,祝语直接伸手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贺兰州尽管不愿意,却也没有再动弹,祝语直视着他,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坚持直视着他,「你得换衣服,你得振作,你得重新开始,贺兰州,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为你师父考虑。」她说,「我们现在并不安全,简丛随时会追上了,会出现,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太过显眼,他只要随处一打听就能知道我们在哪儿,到时候我难免又要与他交手,难保能像上次一样幸运,能保住你,能不受伤。」

贺兰州闻言,一直蜷缩着的右手终於动了动,他慢慢的在床单上写了几个字,而那几个字却一下点燃了祝语心里的火气,他写的是:那你就不要管我。

祝语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只觉得面前的人冥顽不灵,「我不管你?我不管你我大老远跑到这里做什么。我不管你?我不管你我现在做这些做什么。现在你让我不要管你,那我这几天都是在做什么,我这几天的担心又算什么?贺兰州,你写这几个字的时候,都不会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吗?」

她有些生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知道你现在觉得生无可恋,可是贺兰州,你可以不考虑你自己、不考虑我,你难道连你师父的仇也不想报了吗?你师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教你武艺,为的就是让自己含冤而死,让你背上弑师的罪名,成为整个门派的罪人吗?」

贺兰州心下一震,祝语继续说道:「日子是往前走的,人也是往前的,你不能永远只活在自己悲惨的过去,你如果想要一蹶不振想要时间,好,我可以给你,你不想洗澡我们就不洗,你不想振作我们就不振作,我可以等你自己想明白,自己再活过来,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我能停下来等你,简丛可以吗,这个江湖可以吗?你一日不振作,不自己洗刷掉自己的冤屈,你在他们眼里就还是那个杀人狂,是杀害自己师父的恶人,是师门的败类,这种想法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只会根深蒂固。等到几年后,人们再说起你师父,只会说他一世为善,却养了一个畜生,再说起你,只会说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死不足惜,这是你想要的吗?」

贺兰州的肩膀微微有些震动,祝语心有不忍,却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一味的迁就就可以的,她愿意照顾贺兰州的情绪不提让 伤心的往事,可是更多时候,人总是需要一些事情来激励自己,让自己在挣扎中能站起来往前走。

她看着贺兰州,「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如果你一直这样,大不了就是我们一起被抓,我若是能逃脱我自会再次前来救你,我若是死在他手里你也无需自责。至於你师父,我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怪你。」

贺兰州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他当然知道死解决不了问题,也知道不死不活的样子也无济於事。可是,他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前,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难堪屈辱,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脱离现在这样,他觉得祝语不需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就好,却也在听到祝语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时觉得心安,他只觉得自己无比矛盾,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他却知道他是不能拖累祝语的。

他现在这样,可能一辈子也不能恢复自己之前的样子,可能费尽心思也无法杀死简丛为自己的师父报仇,告诉师兄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凶手,可是他至少不能拖累祝语,不能让简丛在杀了他师父之后再伤害祝语。祝语是为了他才被卷进来的,他不能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样子。

他用手掩住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化,掩住自己的内心,然后慢慢的放下手,写了两个字,祝语转移视线去看,就见他写道:谢谢。

祝语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贺兰州有一瞬间的瑟缩,却终究忍不住了,没有收回去。祝语觉得心下一暖,她看着贺兰州布满伤痕与泥痂的右手,不自觉握住,「那我让他进来,」她说完,又担心贺兰州还是不愿意面对其他人,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无暇顾及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想着先照顾好贺兰州,「还是,你希望我帮你。」

贺兰州一下就不好意思了,慌忙挣脱了她的手,在床上写道:他就可以了。

祝语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怕什么,」她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又哪在乎这些,贺兰州,你也太羞涩了。」

贺兰州不理她,只觉得愈发的不好意思,若不是他低着头,头发散乱,皮囊太脏,祝语就会看到,这时的贺兰州,耳朵都有些红了。

祝语很快把屏风支好,然后出门叫了小二进来,贺兰州终究还是觉得尴尬,只脱了外面的衣服,就没再脱了。小二收了钱,也什么都没说,将他放到了木桶里就出去了。祝语坐在屏风后的板凳上,「贺兰州,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现在放在屋里,所以我也要待在这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给屋里支了屏风,所以看不到你。」

贺兰州闻言,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清洗。

他的动作很轻,又不说话,若不是一直能听到水声,祝语都快以为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