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洗干净换完衣服,天已经黑了下来,收拾齐整的她们个个腹如雷鸣,饥肠辘辘,被带到了食堂里,里头设着长条桌椅,前头放着大摞的木碗木托盘和木碟子,在妈妈的喝令下她们排队领了饭碗便走过去,有人给她们木碗里头打了一勺子的糙米饭,碟里头一份菜,一碗稀得不得了的蛋花汤,然后自找了位子坐下吃饭。菜里头居然有着糟白菜炒肉末,肉末肥多瘦少,却极为下饭,又有着两片红亮的腊肠,衬着几根青菜,十分诱人。急云已是数日没有吃过这样热腾腾的饭菜了,自然一口气吃完,那一碗糙米饭并不够她吃,好在一边另外有个饭桶,却是装着红薯稀饭,可以自行去打,她又打了两碗的红薯稀饭,才将将的算是吃饱了,饭量却是让一旁看着的苗妈妈有些心惊,使劲地看了她两眼,急云却置若未睹。
女孩子们饿极了,自然也吃的不少,却没有一个如急云这般能吃的,不过也是风扫落叶,迅速吃光了,按着指示将碗碟都扔入一旁的大桶内,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小丫头过来抬走,看她们的衣着,应当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卖身的小姑娘。
吃完后,苗妈妈带着她们到了厢房前,指了几间厢房,让她们站成一排,一一问了名字后,大致按年龄大小,四人一间的分了房间,拿着笔填上一个本子后,便说道:「晚上巳时熄灯,不许再点灯,违者罚一餐不许吃,早晨卯时起床,赖床的不许吃早餐,起床后有差使的要先做好分配的差使,辰时吃早餐,辰时二刻到前边的书室里,按你们分好的班开始按教习妈妈的吩咐习字读书,午时吃饭,饭后歇两刻,然后又到书室里学习规矩,之后便是学艺,戌时晚餐,之后便要完成你们各自的差使,洗澡洗衣服后歇息。每个时辰都有人敲梆子,大家可明白了?」
众人齐声应了是,苗妈妈才让她们各自回了房,急云被分在了左侧菊字房内,这一排的厢房,都是按的花为名,床上的被褥枕头也都还干净,想是才洗晒过,四人都是年龄相当,不过是比急云小一到两岁这般,急云依然是最大的。
第二日果然分了差使下来,年纪小一些的,分的差使不过是揩抹桌子,喂鱼,喂鸟,大一些的女孩则是扫地,抆窗,及浇花,洗碗这些,却都不算粗重,烧饭劈柴打水这些,都另有粗使婆子做,这些对於她们这些自小在家里就做惯农活的女孩子来说,已是极轻的了,吃得又饱,睡得又暖,又有人教着习些简单的字和规矩,简直犹如入了仙境一般的生活。
急云自然是分了扫地的差使,她手脚利落,每天起得也早,干得又快又极是干净,话少又勤快肯干,不过几日,苗妈妈看在眼里,很快便又安排她专去第三进院子扶月院里头司清扫之职,后院共有四个小女孩一同清扫,每日一大早便来清扫,晚间饭后又来清扫揩抹一次便成了,并不累,急云去后,那几个小女孩工作大为减轻,不由地也对她心生好感。
课程很简单,都是些简单的字和数字,教些记时辰,数数,着重教的却是自我介绍,一个一个人的教怎么说自己的名字,籍贯,特长;针黹课也简单,不过是教分线穿针,缝线订扣子的粗浅入门技法,也并不严格要求,毕竟年纪都小,只每人会做个袜子便成了;规矩课则极为严格,却是将女子应行的礼仪,步态,吃饭、饮水、回话等等的动作语言一一教习,教习的曹妈妈却是个风韵犹存四十多岁的女子,虽然年纪过时,那一段丰神体态犹自风流,眼若秋水,常含雨意云情,谈吐举止,又显出风姿月态,一个个女娃娃的纠正下来,戒尺,罚站,举着水盆罚跪一j□j下来,不过数日,一群来自乡间的女娃娃,已是个个谈吐清楚,举止有了章法,加上比家里吃得好睡得好,头脸干净,衣服整洁,脸上带笑,本来选的又都是五官清秀资质不错的女娃娃,一下子整个院子里头,个个眉目伶俐,唇红齿白,看着倒是十分喜人了。
急云却是起了些疑窦,她毕竟和那些小娃娃不同,做人奴仆,若是调-教,重点不是应该在如何听主家的吩咐,差使应该如何办,作为本分仆人的礼仪,为何这家的功课,却主要侧重在礼仪、步态、谈吐上,请的曹妈妈,看起来也不是好人家的女人,步步风流,一段时间教下来,个个女孩已是模仿起她的步态举止言谈来,说话嘴角常含笑,眼神似有似无的飘过对方的脸部,步态袅娜,窍腰款摆,她再不通世情,这具身体到底也出生在大户人家,自己两岁前的那些记忆,那些丫鬟仆妇,哪个不是不苟言笑,主子进来的时候垂手肃立,屏声息气,回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主人,低声应诺,施礼一丝不苟,即便是贴身丫鬟,偶然和主子凑趣,也是察言观色,脸上表情不离恭敬,若是按李牙婆一开始的说法,买她们是为了卖入高门做丫鬟,那么这个丫鬟,只怕不是普通的丫鬟……
她想起了前世电视剧见过的通房、妾室、歌姬,心中疑窦更深,然而,自己这批女孩,买的时候,许多都是十年的长契,不过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并无出卖身体这一项,从其他女娃娃的谈论中,也的确是如此,奴仆典身的契约一旦在官府上了档子,则役期可以连续计算,被典之人无论转了几道手,服役期限都要合并计算,最长只能是十年,十年合同期满就须终止劳务关系,任人自由离去,而典妾则只有三年,三年之后若是有儿女,可以再做七年婢女,也可以自行下堂求去,另外找人嫁了,父母都不得干涉,难道这其中,有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