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碗汤(三)
铜镜昏黄, 照不出美人如花娇,如月洁。小说
素手窍窍, 执起炭笔,沿着修剪整齐的眉毛轻轻一画,使得眉如远山, 桂花香粉扑在面上,粉颊娇艳,便添了几分女儿家羞赧, 欲滴的红口脂在唇瓣上轻轻一抿, 朱唇微启诱人品尝。素面朝天已是貌美如花,精心妆点后更是倾人城国。从美色方面来讲, 清欢向来是一等一的。
发髻绾的很是简单, 只松松插了一根白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装饰,一袭红裙躺在深色的大床上,为这个充满雄性气息接近冷硬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色气与柔情。
「你是何人?谁允你到本王的院子里来?」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不悦, 很明显,他以为这是哪个自以为是的属下又给他找了个美人来。他说过许多次不需要, 那群家伙似乎听不懂人话, 莫非是好日子过多了?
清欢躲在被子里, 之所以会被发现,首先是因为被子高高隆起,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红裙子的一角露在外头,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来人:嘿, 你床上藏了个人啊!
很好闻。
这是清欢躺到床上的第一感想。不像是一般皇族男性身上总是有着龙涎香或是其他名贵香料的气味,摄政王的房间是清爽的皂角味,他的床榻和房间都非常干净,这就让清欢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了。
摄政王站在床边,很耐心地等着。然后他看到一双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被头一点点往下拉。首先是乌黑如瀑的秀发,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良久,两人对视,摄政王淡淡地叫了一声:「陛下。」
啊呀啊呀,真是冷淡啊,完全没有感情的冷淡。清欢眨巴着眼睛:「皇叔。」
摄政王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直到他又问她:「陛下怎的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被臣开看岂不笑话。」
「我本来就是女子,穿女装有什么不对?」清欢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扯摄政王衣角,却被他避开,两人之间隔了数步的距离,摄政王眼中面上,皆不见任何动容。他感到心口在隐隐作痛,那一刀当真是下了狠手,倘若不是他心脏较之常人偏了几分,当日便要死在那场鸿门宴中了。
他只看了清欢一眼,便想到无数过往,只是再无甜蜜幸福,只剩下失望淡漠,以及难以被忘怀的剧痛。当日从皇宫离开,他是真存了必死之心,毫无求生之意,如今这条命是属下们拼尽全力救回来的,再不能任意叫她糟蹋了。
「我知道错了,皇叔。」清欢抿着嘴,她早就想好,对摄政王这样的男人,一味的狡辩紧逼是没有用的,倒不如大大方方认错,能得到谅解最好,得不到也不至於叫他瞧不起。「我那日的所作所为……当真是错了。这些日来,我日夜难安,我想见皇叔,所以就来了。」
「皇叔大可气我恼我,是我错的离谱,应该要受到惩罚。」
「陛下是万金之体,何来错,何来惩罚。陛下这样说,臣心中惶恐。」
似是仍无动於衷。
清欢下了床,她一靠近摄政王就往后退,活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叫人退避三舍。清欢的功夫是他教的,两人之间的情愫也来源於这贴身的肢体与交流。她赤着小脚站在地上,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地上很快便湿了两小块。
摄政王微微一怔,皇帝最是好强,尤其厌恶自己身上出现与男人不同的地方。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瞧见她落泪。
落泪是为了赢得他的联系,短时间内清欢还不打算崩人设。如果直接这样哭给他看,未免显得心机深沉,讲道理,如果清欢是摄政王,看到皇帝毫无顾忌的认错落泪,也会觉得是别有所图。因此她哭过之后快速眨掉泪花,再抬起头时仍旧带着笑,似乎之前不曾掉过泪。「我想要皇叔回到我身边。」
两人相恋数年始终保持着距离,最多也不过挽手,女帝怕被人看穿,向来与摄政王保持距离,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摄政王在进,女帝原地不动。从始至终她也没说过喜欢他的话,更不曾给过他什么定情信物——因为对於女帝来说,皇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可今日她却告诉他,她想要他回到他身边。
摄政王几乎要笑了,可他没有。他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只觉得沉重煎熬:「陛下不是孩子了。便是孩童时期,臣也不曾见陛下这样任性过。」
清欢趁着他不注意扑过去,死死搂住他的腰。哪有人敢这样对摄政王,他高高在上,尊贵无匹,似这般抱着他不肯撒手之人可是皇帝。但他已不再喜欢她,想要将她拉开,清欢却将脸埋进他胸膛,「皇叔若推开我,我死在这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