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张文正自己,看到了一时的安逸,看不到安逸背后隐藏的危险。
有周老在,假以时日,这二十万大军绝不会只是数量上的强大。若是要回去京城,此事尚且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回府的马车上,宋晋同清欢闲聊:「张文正听话了,冯如原不知道还坐不坐得住。」
那二人沆瀣一气,一个爱色一个贪财,真真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不顾百姓死活,待到日后,他定然是要同他们算帐的。
清欢给自己倒了杯茶:「坐肯定是坐不住,睡估计也睡不着。张文正听话了,冯如原只有两个选择,要嘛跟王爷投诚,要嘛立刻派人通知朝廷,我已经让范老派人守住出城通道,冯如原一旦派出信使,立刻就会被拦下。他收不到朝廷的回信,也得不到指示,自然会知道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为了活命,他会主动送上门的。」
像是张文正冯如原之流,可没什么忠君爱国坚贞不屈的思想,他们为了财色能跟胡人往来,这往大了说,可就是通敌卖国的证据。所以指望他们坚守是不可能的,冯如原很快就会前来投诚。
宋晋递给她一块糕点,在这西疆,有糕点吃,那可真算得上奢侈了。平日里哪怕是宋晋,每餐也不过两菜一汤,并且从不浪费。西疆的贫穷落后超出了他的想像,也成为了回去京城的最大难关。
兵权可以夺,势力可以抢,但西疆如此状况,很难成为他的根据地,也很难供给军需,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
清欢支着下巴:「这件事现在考虑还太早了,王爷还是等冯如原上门后再说吧。」
正如清欢所说,冯如原听说张文正的事儿后,犹豫了数日,还是写了一封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不过这信刚出城就被范老的人拦了下来。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信使回来的冯如原又接连写了数封密信,可一概石沉大海,无事发生,他这才明白,这位西疆王怕不是如新帝密诏中说的那样好对付,甚至於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付掌控之中。
他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究竟要效忠於谁。效忠於新帝,他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西疆,可效忠西疆王——和心机深沉的新帝比起来,西疆王还是个双十年华的青年,他真的能夺回皇位吗?到时候万一失败,等待自己的也还是个死啊!
说西疆王一辈子都要留在西疆踏踏实实的当这个闲散王爷,冯如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那怎么可能呢,皇位是多大的诱惑,没有人能拒绝,更何况本来应该属於西疆王的东西却被夺走,西疆王能不恨吗?可他年纪轻,阅历尚浅,如何能是新帝的对手?只看新帝能潜伏这么多年闷声不吭,然后在一众夺位的皇子中一鸣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宫登基,其人之深沉可见一斑,和新帝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可如果跟西疆王作对,他现在就要死了。
万般为难之下,冯如原这个圆滑的老狐狸,还是决定先去拜见一下西疆王,然后再做决定。
他当年可是殿前三甲,被先帝看重,点入吏部为官,只可惜天生爱财,因为卖官鬻爵,被先帝贬到贫穷荒芜的西疆来吃苦头。可先帝怕是没想到,冯如原这个人爱财爱到了骨子里,别说是西疆,就是把他杀了,让他成了鬼,他死后也得花言巧语去骗其他鬼的烧纸钱。
就是爱钱啊,没有办法,所以这西疆一待就是快二十年,在这儿过惯了,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管,不用担心哪天醉了酒说了胡话,第二天就传到皇帝耳朵里,自己的脑袋就没了。
这日子冯如原过的舒服着呢,吃不上饭的是百姓又不是他,他过的可好了。
但眼下,因为西疆王的到来,冯大人的美好生活终於被打乱了,他开始苦恼开始迷惘开始彷徨了。说真的,他早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更没了雄心壮志,他只想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过自己的舒服日子,最好西疆这里,从此被朝廷忘个干干净净。
横竖每年给胡人一些布匹粮草好马,他们就不会来打仗,不会打仗,他这个西疆太府的位子就坐的安稳。
冯如原此人,在没见到他之前,宋晋就已经得知他爱财的消息,本以为冯如原会是个满身市侩的人,可等到冯如原主动上门求见,他召见了冯如原,才发现此人身上哪有什么市侩,非但没有,还书卷气十足!
跟人高马大的张文正不同,冯如原身长七尺,眉目清秀,蓄着一把美髯,谈吐有物进退有度,若非知道这厮的真面目,宋晋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骗,以为他是个高风亮节的清官——皇爷爷当年是不是也被冯如原这副外表给骗了?怪不得人家说,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