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2 / 2)

她已非少女装束。不同大婚那日的庄重,今日她身上是交领的大红祥云出凤袄裙,脑后发髻高挽,凤摇珠灿,明艳无双,颊上晕开的红与眼中的娇压过这满眼繁花。

那才是初嫁的姑娘该有的顔色。

却不属於魏眠曦了。

上辈子他没给过她如斯娇颜,这辈子她也不再给他。她已另嫁他人,不管他花多少心思、有多少悔恨,都已经挽不回来。生死可改,轮回可换,纵然他们都能越过这世上最难逾越的时间,可有些事却比时光更难更改,比如她的心。老天给了他们机会,但她却不肯再给。

俞眉远只朝他微微颌首,道了声︰「魏将军。」

魏眠曦捏紧拳,一语不发。他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她过得很惬意,眉眼平和,身上添了温柔,没了从前剑拔弩张似的冷刺,像极了刚刚嫁进魏府的姑娘,甚至……更美。

他能够想像她与霍铮恩爱的模样,哪怕喝了再多酒他都无法将那些画面从脑中驱逐,他怀念欢喜膏,可又答应过她不能再碰,所以他只能忍着针扎似的痛,日夜被过去和现在蚀心。

她怎能绝情如斯?

俞眉远身后跟着的宫女面面相觑着,有些闹不准魏眠曦要做什么,他也不让路,也不说话,只是站着。

「魏将军?」她又唤了一声,坦荡平静。

他仍只是紧紧望着她。

「素欢,魏将军怕是喝多了在这里迷了路,你去殿里找些人过来,扶将军回去。」她想了想,点了身后一个宫女的名字。

「是。」素欢应声而去。

「我没醉。」魏眠曦却随之开口,「只是想起旧事,有些移不开步。」

「既然是旧事,还想来做甚。将军是聪明人,当知这世上很多事不能回头,我们都只能朝前走,於我是如此,於将军也是如此。」俞眉远淡淡道。

今日魏眠曦穿了赤红衣袍,有些像她记忆里初识时的少年。上一世他虽有负於她,可细数过往,大抵她对他误会也深,执着他的过错。可这辈子,她的人生已经有了霍铮,再也容不下另一个男人,魏眠曦於她,已是不可回头之人,前尘已去,两不相干。

「不能回头?那我们为何会在此?」魏眠曦勾唇笑了。

「不知。不过重新开始,不见得是走回头之路。将军是少年英雄,雄心万丈,自也有你的路要走。我们的路,殊途难同。我要回去了,殿下还在等我。」俞眉远语罢朝前迈了半步,示意他让开。

「殊途难同……」魏眠曦握紧拳,指尖抠进掌中伤口,伤口迸裂,血又透出白纱。

俞眉远皱了眉头。废了半天口舌,他怎么还不让路?

正僵持着,有人忽从石山的洞中钻出,笑着唤道︰「阿远。」

俞眉远转头,那人向她伸手,她歪了歪头,甜笑着把手搁进那人掌中。

乍起的笑,美到刺目。

「魏将军,你见了本王王妃,爲何不行礼?」霍铮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怀里。

「魏某……见过晋王殿下、晋王妃。」抱拳俯身,魏眠曦沉声开口。

霍铮只随意扫了他一眼,也不回礼,只拥着俞眉远往前走去,与他抆肩而去。魏眠曦退至路旁,任二人自眼前行过。

「你怎么出来了?」俞眉远问霍铮,眼中没有别人。

「见你出来这么久,所以来寻你。外头天寒,你没披斗篷,我怕冷着。」他说着从身后跟的宫女手里接过厚实斗篷,抖开后便亲自替她披上。

「不冷。」她笑着道。

「还说不冷手都冻成冰坨子了,快给我替你焐焐。」他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几口热气,又觉不够,索性把她的手往自己襟里藏去。

俞眉远羞得飞快缩手,小声嗔道︰「青天白日的,外头这么多人,你安分些。」

霍铮哈哈大笑着握紧她的手,朝前走去。

所有的言语,一字未落地进了魏眠曦的耳。

痛与恨蔓延满心,无法抹除。

……

大婚三日,终於消停,俞眉远松了口气,她的日子总算要恢复正常了。

「阿远,我不喜欢魏眠曦看你的眼神。」霍铮站在窗前郁郁开口。

俞眉远正蹲在床上忙碌着,闻言头也没抬回道︰「他看我什么眼神?」

「如狼似虎。」霍铮孩子气地开口。

「哦。」俞眉远随意回了句,没大理他。

霍铮不乐意了,两步走到床榻边,往床上一坐,闷不吭声看她。

俞眉远「扑哧」笑了。

「好酸……有人这是打翻醋坛了?」她扑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脖子,「你还说我?也不瞧瞧这几日宫里宫外女人看你的目光,还有那个魏枕月,要这么算来,你都被一群虎狼给看遍了。」

「俞眉远!」他脸上起些红色。

「好了好了,晋王殿下可是大狮子,哪里还怕什么虎狼,可怜我这只小兔子,落了你的口,逃都逃不出去。」俞眉远把脸蹭蹭他的耳朵,卖乖道。

霍铮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转头看到床上叠好的被子,他奇道︰「你在床上忙什么?」

俞眉远古怪笑笑,抱了被子摸起玉枕,一股脑儿全塞到他怀里。

「你!外头睡去。」

「……」霍铮怔了怔,想起晨起时她说的话,不由好气又好笑,「你当真啊!」

「当然。我说一不二。」俞眉远拍着胸脯。

「好。好。好。」霍铮连说了三声「好」,忽然一展被子将她给裹了进去,「要我出去可以,你陪我一起。」

「臭不要脸的,你放我下来!」俞眉远大惊嚷起。

霍铮充耳未闻,只将被裹成茧的女人扛到肩上,往外走去。

「霍铮!我还要打点明日回门的礼,你快放我下来!我……我不赶你出去就是。」俞眉远扭动不已。

他低声笑了,爲她难得的妥协。

暮色已至,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