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仍旧飘着艾草的气味,幸而不算难闻,熄了灯,外头月色不错,隔着陈旧的雕花窗纱洒落进来,人在帐中,朦胧能望见对方的脸面。
珠华想起先前琢磨的事,侧头道:「对了,两个妹妹和孙姨娘还和我们住一个院里吗?我觉得不大妥当——不过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隔开。」
她怀揣巨款,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另买座大点的宅院,但再一想,苏长越面上不显,然而心底是个极有刚性的人,这点从他在父母双亡后无人监督督促,全靠自己的毅力从举人一路考到进士就能看出来了,估计不会肯用她的嫁妆;而苏家也没窘迫到揭不开锅得她救济的地步,家产发还后,正经还有点家底,她提出这点就更没必要了,她对物质上的需求本来也不是很大,必得居华屋穿美衣才行,苏家虽不大,正常日居是够用的,所以细思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确实不大妥当,我也想过。」苏长越大约是忙碌一天累着了,掩口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所以我打算让姨娘和妹妹都搬到后面的后罩房去。那一排房子原先建的时候没有,后来家里人口多了,隔壁几家也有这个问题,才一道去县衙改了契,把后墙拆了扩建,多加了一排房舍,原是下人住着,不过因那一排屋舍是后起的,梁柱之类倒比我们院里还新,朝向也和正房一致,把家具全换了修整一下,给姨娘和妹妹住并不委屈。」
那一排后罩房珠华只听说有厨房,便没绕过去看,不知是什么状况,听他说了便问:「三个人呢,再连上下人,够住吗?」
「够,一整排都是屋舍,不像我们旁边还有个穿廊向后连着占了位置。不过后面右墙上开了道小门,厨房在后面,原为方便送煤送菜,妹妹们住过去,需得把那门洞堵了,不能再由人进出了。」
他有主意就好办了,珠华便道:「好,我明天和姨娘妹妹说了,就着手找人来办。」
苏长越却转头阻止了她:「你别说,这件事由我来说。」
珠华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苏长越沉默了一下未答,珠华就明白过来了,孙姨娘不重要,但她才进门,就去让小姑子迁房,恐怕小姑子心里不舒服要对她有意见,由他这个长兄去说就没顾虑了。
「……」珠华挺稀奇地眨眼,道,「这些你也懂啊。」
苏长越失笑:「我又不笨,为什么不懂。」
很有道理,珠华无法反驳。
他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她想一想,却不由无声傻笑起来。
两辈子没有被这么着想过,她真觉得她如果愿意,可以直接躺倒在苏长越的羽翼下,抱着嫁妆混完余生,一点脑子都不用动。
苏长越问她:「还有事要说吗?」
珠华以为他困了,忙道:「没了没了,我不吵你了,你快睡吧。」
她哄过一段时间叶明光睡觉,此时顺手也去他胸口上拍了拍。
然后被扣住,掀回来,按到细竹蓆上,跟着一具灼热的身体压了下来。
珠华毫无准备,目瞪口呆:「……你、你不是困了吗?」
刚才还听见他打哈欠来着,而且确实累了一天了啊!
她话音刚落,便朦胧望见他又打了哈欠,微微的吐息都撒在她的颈项间了。
但同时这么无间隙的距离里,她又不容错辨地感觉到他身体某处逐渐抖擞起来的状态。
珠华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又囧又好笑,推他:「你明明困了,怎么还想——」
「我就是想。」苏长越原来不想打哈欠的,没忍住,让她笑得也觉无奈,带点抱怨地道,「快一个月了。」
珠华知道他说的时间是什么意思,船舱的舱壁不过一层隔板,隔音效果几近於无,床也是轻便的,根本不能有大动作;珠华自己大概是身子年纪小,没有多少渴求,一般亲密些就满足了,苏长越却是正值青壮,刚成亲开荤没几天就不得不憋了这么久,说起来,珠华也觉得难为他了。
但她还是想笑。
没办法——就真的是太好笑了啊。
苏长越亲下来的时候她还笑得不行,又觉得他很可爱,在间隙里调笑道:「苏哥哥,你说——你要是在中途——睡过去——怎么办?」
她意志坚定,硬是分了几段把这句话说完了。
苏长越的手往下滑进她揉皱的衣襟里,用行动回答了她:「你试试。」
……
清早。
苏长越撩起纱帐,站在床边叫她:「珠儿,你说起来服侍我穿衣的。」
被「试」完的珠华眼都睁不开,嘴唇微动,丢给他微弱的三个字:「自己穿……」
苏长越其实已经穿好衣服了,闻言闷笑一声,不再吵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