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朕确实没力气说话出声。
朕像条咸鱼似的躺在龙床上等着底下的人给朕安排后事。
首先赶过来的是住在后宫路途最近的妃子们。
妃子们进来一看朕直挺挺一动不动面如金纸的死鱼状。
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就开始哭。
朕看她们一个个哭得都还挺伤心。
起码朕没有看到明显演技捉急的。
尤其是文美人,好不容易在郡主的训练下体质好了一点儿。
进门隔着帘子看了朕一眼就晕过去了,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去。
想想这些妃子们都没有孩子,朕要是两腿一蹬,以后的生活就全无倚仗了。
说不定还要发配去出家念经。
所以妃子们不希望朕嗝屁也是人之常情。
不一会儿皇子也来了。
皇子身边没有褚贵妃。
褚贵妃作为此次投毒的首要嫌疑人,已经被太后着人拿下看押了。
陪在皇子身边的是周淑妃。
周淑妃比较镇静沉稳。
进门看到妃子们嘤嘤哭泣,还训斥她们:「哭什么哭,不够晦气的,陛下还好着呢!」
皇子显然没有意料到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小家伙眼眶红红的,揉着眼睛像是努力想让自己哭出来,但惊吓失措更多於伤心。
皇子低头跪在人群最前面,心事重重努力地思考对策。
有点可疑。
但是你要说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就想搞死他爹上位当皇帝。
朕也觉得不太可能。
八岁的小皇帝如何坐得稳皇位。
不如等到十八岁再把爹搞死不冲嘛。
那么到底是谁想搞死朕呢?
不要跟朕提名皇叔朕不听朕不听。
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
这位脑洞清奇下泻药谋害皇帝的神人。
朕想跟你认识一下好好谈谈人生。
然后赏你十斤巴豆当饭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朕刚想起皇叔。
皇叔就赶过来了。
朕的龙榻前垂着轻纱帘幕,其他人都跪在外头。
朕不传召,他们就不能擅自进来。
但是皇叔不一样!
皇叔一进门就径直霸气地掀开帷幕冲到朕的床前!
皇叔看见朕出气多进气少的惨状,眼睛都红了。
皇叔握住朕的手,语气沉痛:「陛下为大吴社稷委曲求全至此,以一己之力纵担大局,为何有些人身在陛下的庇佑之下,还要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虽然朕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委曲求全。
也没觉得自己为江山社稷承担了多少责任。
但是皇叔这么一说。
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挺委屈的。
朕明明只是一个爱吃小龙虾爱养狗爱刷微博的二十一世纪元气少女。
朕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老天要作弄朕,把朕变成男人。
还要整天提心吊胆。
还要发愁生不出儿子。
看中的帅哥也不能追不能在一起。
现在还莫名其妙给朕下泻药拉得天昏地暗身体被掏空。
朕简直太委屈太可怜了!
朕的小脾气小情绪全被皇叔勾上来了。
朕把嘴一瘪,眼角带着泪花,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叔的脖子:「你怎么才来呀,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问朕刚刚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抬不起手。
这会儿怎么就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抱住皇叔哭诉了。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你们不懂。
朕抱着皇叔嘤嘤嘤地撒娇。
皇叔并没有回抱朕。
皇叔的身体有点僵硬。
朕放开皇叔,瞧见皇叔看朕的眼光有点诡异。
糟,一时真情流露忘了朕现在是朕。
说话的语气太娘了。
朕连忙躺回榻上,用沙哑虚弱断断续续的男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大概是朕最后一次与皇叔如此亲近了,皇叔勿怪朕失态。」
皇叔的一点点支线疑虑立刻被朕的主线刻意卖惨煽情一扫而光。
皇叔说:「陛下春秋正盛,如何说得这样的丧气话?都是因为陛下太过宅心仁厚,反倒叫人以为陛下好欺。臣知陛下用心良苦,但事态至此,恕臣不能再袖手旁观。」
皇叔说着往帘幕外扫了一眼。
朕被他眼里的杀气震得虎躯一颤。
朕顺着皇叔的目光看去。
帘外又多了一些人。
前排跪着皇子、周淑妃、钱德妃、郡主和宰相。
后排一边是妃子,一边是朝臣。
太后单独立在人群之外。
皇叔看的是谁?
一群人候在帐外哭哭唧唧地等着朕留遗言。
朕甚是无奈。
朕躺得久了,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肚子里已经拉空了,但如果当着皇叔的面放个空响,朕的少女心也无法容忍。
朕只好依依不舍地对皇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皇叔问:「陛下想再召谁入见?」
朕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叫郡主进来吧。」
朕垂危临终之际,不抓紧时间嘱咐皇子、托付宰相、惜别众妃,却先行召见郡主,众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郡主虽是女儿身,但有一颗有泪不轻弹的男儿心。
郡主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跪在朕榻前,闷声说:「陛下有什么未了之愿,尽管吩咐,臣纵然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实现夙愿。」
朕吃力地说:「别的事朕不操心,太后、皇叔和宰相一定会为朕考虑周全,但是唯有一件事别人都做不了,只能交给贤妹你……」
朕一不小心没hold住,龙榻周围弥漫起一股不太讨人喜欢的味道。
郡主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朕又想起了鼻孔里塞着小枣蹲厕所的苦逼回忆。
朕拉起郡主的手:「贤妹啊……有生之年……一定要帮朕在后宫……普及抽水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