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亚辉从来没见过李欣丽这样暴怒,还想说话,又说不出个理来,只梗着脖子道:“反正我觉得……”
李欣丽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招我头疼。”
把裴亚辉赶出去之后,她确实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边按着,一边还不能不管这个蠢儿子。
原拓本来就恨她,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放过去的,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报复呢?
李欣丽目前能想到的,最让她焦头烂额的,就是郑安秋那笔烂帐。
她想了一会,决定去郑安秋的美术学校看一看,工厂里有那么多的空帐,没准被他转到美术学校这边的资金里了。
可惜李欣丽还是失望了,她去了郑安秋的美术学校,本想和几个校领导谈谈,结果发现这边同样在为了亏空焦头烂额。
李欣丽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她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死是活,郑安秋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一刹那眼前发黑,她差点摔倒,旁边正好过来一个女人,扶住了她,让她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
李欣丽说了声“谢谢”,对方放开手却没走,打量片刻道:“您——是裴总的夫人李女士吗?”
李欣丽有点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女人面目憔悴陌生,衣服皱巴巴的,看上去质量也不怎么样,绝对不像是自己会认识的人。
她道:“对,我是。你认识我?”
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像是畏缩,又像是盘算,说道:“嗯,认识。”
李欣丽更奇怪了,还要再问,对方已经说道:“我不是这个学校的人,帮你去叫个人吧。”
说完之后,她就走了。
鉴於李欣丽的身份,虽然在焦头烂额之际,美术学校这边的人也没敢怠慢,特意找了一名女老师送李欣丽回家。
李欣丽趁机打听那个奇怪女人的身份。
“她呀。”女老师的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不屑,“不就是郑校长那个妹妹郑虹吗?诽谤别人,刚放出来,老公跟她离婚了,也没工作,天天想来这要钱。”
她撇了撇嘴:“我们没找她算郑校长欠的工资就不错了,还给她钱?”
李欣丽这才知道这就是郑虹,对之前那件事她也有所耳闻,没想到郑虹现在混成这样。
她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怨气,郑安秋的妹妹出狱了,郑安秋的老婆邵玉琳还是大明星,到头来反倒是她背了对方留下来的一笔烂帐,什么玩意!
李欣丽是这样想的,但其实被她埋怨的邵玉琳,过的又何尝舒坦。
她这段日子则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郑安秋杳无音讯,随着他的失踪,很多被掩盖在平日里甜蜜生活背后的疮痍暴露出来。
不光是美术学校的坏帐以及他的抵押借款,邵玉琳与李欣丽有着同样的忧虑,就是因为郑安秋投资的厂子有问题。
偌大一个工厂,根本就是空壳,帐面上的钱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甚至还欠着好几笔没有结清的货款以及工人工资。
贷款公司那边因为合同没到期,不能明目张胆地上门,但是因为怕邵玉琳跑路,也每天明里暗里地盯着她。
追讨工资的工人们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很多人背井离乡地出来打工,累死累活为的就是那点辛苦钱,就算是命没了都不可能不要工资,现在不给他们这份血汗钱,谁也不干。
他们进不去管理严格的高档小区,就在小区对面拉了红色的横幅,每天等着追讨薪水,影响非常不好,弄得小区住户怨声载道,还上了好几次热搜。
邵玉琳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搬去了酒店,但没过几天就又被人把地址曝光了,她没办法,又去了另外郊区那边的另外一处别墅。
——虽然不能彻底摆脱讨债的,但那一片最起码人少,能少丢些脸。
当然,郑硕也不是没有受到骚扰,但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青年,平时都不跟父亲一块住,和邵玉琳这种有钱的大明星比起来,当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
邵玉琳给童隽打电话的时候,童隽和原拓刚刚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回来。
在这场聚会上,他们还碰到了高晴。
随着原笑娟当年跟裴洋离婚的一些内情逐渐浮出水面,原拓信守承诺,已经帮助高晴将高家被裴家上诉冻结的两笔资产重新协商,目前进展很顺利,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
高家有意向转过头来跟童家进行合作,进行闲置用地的开发和规划,童隽对自己的生意不太关心,跟高晴聊了聊,给了她两张部门经理的名片,便和原拓一块回了他家。
童隽有点洁癖,在外面吃了饭后,进门必须先洗个澡,原拓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就听见他的手机响了。
他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邵玉琳打来的电话。
她找童隽,就没一回好事,偏生还是“从小把童隽养大”的亲妈,不搭理又不行,从这个角度来看,邵玉琳甚至还不如裴洋。
——最起码裴洋混蛋是混蛋,多少还剩下一些富家公子哥的傲慢,他从来不主动找原拓的麻烦,更是就算饿死也不会惦记他半点东西。
原拓稍稍犹豫,拿着童隽的电话起身,悄悄去了卧室,将门关上:“喂,你好。”
他的声音让邵玉琳一怔,以为打错了:“这是童隽的手机吗?”
原拓语气冷淡:“邵阿姨,我是原拓。”
他和童隽的新闻弄得铺天盖地,邵玉琳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一来她在娱乐圈见惯了各种混乱关系,同性之间的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二来最近焦头烂额,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个自己本来就不甚关心的儿子。
因此听说接电话的是原拓,她很快就适应良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再多问一句话。
邵玉琳直接匆忙地问道:“那隽隽呢?你让他赶紧来我别墅这边,我摔倒了,需要有人送我去医院。”
原拓慢吞吞地说:“救护车比较快吧。”
邵玉琳本来就又疼又烦,听原拓语气不阴不阳的,更加生气:“得让他带着保镖过来,外面堵的都是人,救护车进不来。快跟他说一声!”
“童隽有事。”原拓道,“等会,我去吧。”
说完之后他就把邵玉琳的电话给挂了,顺手删除通话记录,又把号码拉入黑名单,这才将童隽的手机放回去,起身穿了大衣。
童隽正好洗完了澡,穿着浴袍出来,奇怪道:“这不是刚回来吗,你又去哪?”
原拓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着急的样子,过去用毛巾给他抆了几下头发,先说:“快吹干了,别感冒。”
说完之后,他才又道:“我这临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先休息一会。要是需要的话,我再给你带电话。”
童隽眨眨眼睛:“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原拓笑着没说话,凑过去吻了吻他,摸摸脸道:“走了。”上旁边拿上钥匙就风风火火出了门。
童隽不好糊弄,有些狐疑地看着原拓的背影,但转念一想,反正对方也不会害他,随便吧。
他还是吹头发去了。
原拓从家里出来,脸上的笑就淡下去了,带了几个保镖,开车去邵玉琳家。
他本来以为邵玉琳是虚张声势,故意想纠缠着童隽搭理她,因此满肚子的火气,活像要上门找茬。
结果到了邵玉琳家里一看,她还确实是挺惨。
不久之前又有讨薪的工人找过来要工钱,正好赶上邵玉琳回家,双方在门口遇上了。
工人们见她说着拿不出钱,房子还一套又一套的,觉得仿佛受到了欺骗,情绪激动之下,就难免推搡起来。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自己踩空还是被人碰了,邵玉琳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不光身上多处抆伤,脚好像还扭了,那帮人吓得一哄而散。
她本来请了个保姆,最近也被逼债的吓到,辞职不干,邵玉琳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回家里的。
进门之后,她几乎崩溃,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撑着门窗紧锁,这才给童隽打了电话。
要不是因为接电话的人是原拓,邵玉琳应该能直接哭出声来。
原拓把送到了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右腿小腿处竟然骨裂了,只好打上石膏,暂时住院观察。
原拓的表情太冷淡,邵玉琳本来有点怵他,但见他任劳任怨,一声不吭地跑前跑后,把什么都给自己安排妥当,又不知不觉有了些信心。
是啊,其实说起来的话,原拓应该可以算她儿媳妇。
虽然他和童隽目前只是交往的关系,但是邵玉琳能看出来,这个裴家的大少爷很喜欢她的儿子。
“原总。”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邵玉琳躺在病床上,问原拓,“我这情况,还是得跟隽隽他们说一声吧?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原拓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他今天累了,改天我跟他说,跟他过来看你。”
邵玉琳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见他,你也是,他爸也是,都怕我拖累孩子。”
原拓道:“确实。”
邵玉琳略略一顿,道:“你也看见我现在的情况了,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看见我绕道走,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被人逼的像是老鼠一样东躲西藏,难道不应该跟亲生儿子求助?”
她打量着原拓的神色又说:“要是你心疼隽隽,不愿意让他为这事奔波,能不能麻烦原总帮我跟各方沟通协调一下?因为这事我毕竟不知情,只要让他们别来找我就可以了。”
做梦呢。
原拓懒得搭理她,随手扣好大衣扣子,系上围巾道:“医药费交了,我走了。”
邵玉琳还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货,按照她的逻辑,喜欢她的人就可以让她予取予求,喜欢她儿子的人当然也随她呼来喝去,原拓这个态度不太正确。
连日下来,被丈夫欺骗的委屈,被他人谩骂的冤屈,以及受到这种冷待的愤怒,尽数涌上心头。
邵玉琳见原拓要走,气的说道:“行,你不管算了,看来你对我儿子也没多少真感情,这点就不愿意付出了。既然如此,你也别拦着我找他,我们母子的事,不用你管。”
原拓本来都要走了,听了邵玉琳的话,挑了挑眉,又折了回来。
原拓道:“邵阿姨,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是碍着隽隽和童叔叔他们,一直没好出口。”
他顿了下,脸上浮起惯常讽刺的笑,直说道:“你要脸吗?”
邵玉琳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