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郑硕似乎也挺明白自己的待遇,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童隽沉吟一下,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他开门见山地说,“怎么了?”

郑硕道:“今天上午的时候,警察来了我们家,让我把我父亲的家庭背景和相关经历都讲了一遍。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现了什么,但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警察特意问我,我父亲出身於农民家庭,之前也只是一位普通教师,为什么会有钱开办后来的美术学校。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笔钱跟我的亲生母亲和邵阿姨都没有任何关系。”

郑安秋和邵玉琳在一起的时候,确实经常被说是吃软饭的,外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那笔创业资金跟邵玉琳脱不开关系,其实根本不是。

这么一想,确实存疑。

再加上郑安秋这次捞一大笔就跑路的行为,难道是警察调查到了他以前也有过诈骗经历,因此才会上门询问郑硕?

童隽道:“你就实话跟警察说的?”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然后郑硕道:“对不起。”

童隽没说话。

“我一直是个懦弱的人,小时候知道他其实对你不好,但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多照顾你一点。长大后郑虹的事我也同样不敢开口。我,我挺佩服原拓的。”

郑硕道:“这次我终於站出来一回,什么都说了,希望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事情都能真相大白。”

童隽道:“你知道他对我不好?”

他这句话是个疑问,郑硕却以为童隽是在讽刺自己,低声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有时候他明明表现的很喜欢你,说你长得漂亮可爱,可是有时候又会吓唬你,把你关起来。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也一直怕他,当时什么都不敢做,对不起。”

郑硕说的很明显是原主的经历,但童隽并没有接收到过这段记忆。

明明出身优渥,原主却那样的自卑和内向,似乎有了答案。

这让他不禁想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明明应该是见过郑安秋的,可是这个人,连同生母的去世,童隽统统没有印象。

当晚睡下之后,他不断地做噩梦,梦境光怪陆离,闪现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原主还是童隽的真实经历。

梦里郑安秋故意戴着鬼面具吓唬他,把他一个人关在不开灯的厕所里,带他爬树,又把他放在最高的树枝上,在下面笑着照下他吓哭了的样子。

这种种行为,看上去非常无聊,非常幼稚,但是郑安秋做起来,却好像把这当成了一种非常严谨的实验,而童隽就是那只被他观察的小白鼠。

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和郑安秋两个人,除了脚下的土地,更远的空间被浓稠的黑雾包裹住,童隽明明知道这是梦,但无论怎样,都仿佛难以冲破这座黑暗的牢笼。

前方忽然升起一道光,郑安秋从他的身后追来,他本能向着光芒发出方向跑去,却撞在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上面。

童隽抬起头,发现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正伸出手,用指尖触碰他的脸。

“郑安秋已经不在后面了。”镜子里的人说。

“是你吗?”童隽问,“这具身体的原主?”

跟梦境同样朦胧昏黄的光线之下,对方注视着他:“从来就没有原主,我不是你吗?”

他抬手敲敲面前的玻璃,手指关节叩击出清脆的响声:“一个被命运困在这里的你。”

童隽随着他的动作同样抬起手来,也将手掌贴在冰凉的镜面上:“可能咱们都是一样的吧。”

“从出生开始就一无所有不被喜欢,或是拥有了一切又全部失去,生活中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经历想击倒我们。”

镜子里的人说:“我在期待,一个没有受到命运和标签定义的自己,可以获得不同的结局。”

镜面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缝,然后整个碎开,里面的人影走出来,重重地拥抱他:“继续往前跑吧。让我看一看。”

失重的感觉骤然传来,童隽睁开眼睛,眼前的光线极为刺目,太阳已经升的很高,连窗帘都挡不住那金灿灿的晨曦透进来了。

他用手臂挡在眼睛上,过了片刻,坐起身来,捞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童隽去洗了个漱,这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不少,他穿着睡衣下楼,发现童海生早就吃完早饭去公司了,便拿了块肉松面包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咬了一口。

小刺蝟从沙发垫旁边钻出来,趴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童隽顺手扯了点肉松喂它,小刺蝟便用两只小爪子抱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童隽道:“刺蝟兄,我家过了五天年,没人长胖,就你光吃不干活,成刺蝟球了哈。”

小刺蝟在沙发上原地转了一圈,又绕着童隽转了一大圈,看看他的面包,回来继续吃肉松。

它的意思是,我的体型比你小多了,一点都不胖,你吃那么大的面包,但是我只吃一小点。

童隽弹了它的鼻子一下:“成,你还挺有志向,那你加油吃,回头喝点高乐高,争取早点长得跟我一边大。”

他在这里跟刺蝟说着话,童磊风风火火地下楼来了,经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拍了下童隽的脑袋,问道:“和谁说话呢?”

童隽面不改色:“发微信。你要干什么?”

这几天没有阿姨收拾,家里乱的不行,童磊满客厅地找文件,东一份西一份地收拾起来,说道:“警察叔叔要找我谈话,哥如果回不来了,好好照顾你嫂子。”

童隽道:“我嫂子是你的篮球鞋还是白金号?”

童磊道:“一个正房一个小妾,哥疼你,都归你了。”

“哦……”童隽道,“嫂子要是问我,你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踩我也不打我了,我怎么说?”

“就说我家暴被关进去了。”

童磊自己说完,也忍不住乐了:“真是,大过年的我为什么要自己咒自己。”

他在童隽对面坐下,一边逐份核对整理文件,一边跟他说:“还记得上次高家工厂着火那件事吧?我当时特意打听了内情,回来还和你讲了,说是在火场里发现了好几具骨头架子。”

童隽点了点头,小刺蝟捧着肉松,也在旁边直点头。

一把大火,烧出了工厂下面埋着的几具陈年屍骨,当时警方的说法是,这是八十年代一个专门拐卖妇女的团伙在附近活动犯下的罪行。

虽然这部分屍体刚刚找到,但嫌犯在当年就早已大部分落网,只跑了一个主使者,算来如今起码七十多了,是不是在世都不一定。

童隽道:“这案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童磊道:“没关系。但是因为挖出了屍骨,工厂又烧了个干净,那一片地就闲置下来了。后来高家说想跟咱们合作,参加爸的那个农家乐品牌项目,把山后的一片地方打造成一个田园风度假村。计划在年前就启动了。”

童隽“噢”了一声,这个打算他之前也听高晴说过,并不惊讶。

那一整片山头还是高晴的父亲年轻时买下来的商业用地,着火的工厂跟后面开发度假村的核心辐射点中间隔着一条公路,影响不是很大,交通也方便。

如果建设的好,过几年人们渐渐淡忘了之前的新闻,还可以再继续扩大规模,是个将土地利用起来的好办法。

童磊道:“结果你说晦气不晦气,也是高家这两年邪了门的走背字,那块待开发土地上有一排废弃的违章小瓦房,听说过去是个荒村。要建度假村先得拆啊,结果这一拆,又拆出死人来了。”

童隽也吃了一惊:“又来?”

童磊道:“年前的事了,当时开过好几次会,有人怕传出去影响宣传效果,主张低调处理,不过爸说一定得报警,最后还是交由警方低调处理。今天那边上门调查,爸正在外面见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让我过去配合一下。”

童隽觉得自己今年可能是跟警察标上了,一天天听说的都是这种事,童磊说的很轻松,听上去无论是事件还是涉及到的人物,也确实跟他们家不怎么有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童隽心中就是涌起一股很异样的情绪,就好像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道:“那你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又不是我杀的,那案子也至少得十来年之前了。”

童磊将整理好的文件往自己公文包里胡乱一塞,伸手从童隽的肉松面包上扯了一大块下来,冲他灿烂一笑,“你哥可是良民。”

“我靠!”童隽一下子就坐直了,被他成功转移注意力,“你不会从中间掰啊,你把我最上面那层肉松都揭下去了!”

“给你买给你买,等哥回来给你买一大袋肉松揪着吃。”

童磊敷衍着他,还不忘低头看一眼沙发:“呦,这怎么还掉了这么大一块肉松。”

小刺蝟正趴在那吃得开心,眼睁睁地看见童磊的魔爪伸过来,将它手上好吃的肉松扯走,扔进了垃圾桶。

小刺蝟:“……”

童隽:“……”

夺食之恨,不共戴天!

童磊成功拉满仇恨之后嚼着面包走了,童隽被鬼故事一样的噩梦伤了元气,原本想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宅上一天,这回彻底坐立不安。

他起身走到露台上,一股干冷的风夹杂着零碎的飞雪,顿时扑面而来,撞了个满怀。

童家人少,这处房子比裴家老宅少了两层,但因为地势较高,视野却非常开阔。

向上看有云和风,向下看则是平整的水泥地面。

其实也不算特别高,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点害怕,仿佛自己随时都要一跃而下似的。

童隽从露台上出来了,倒了杯凉水喝,然后给原拓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