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有病11(1 / 2)

子弹穿过陶语的眉心, 从后脑射出嵌进了床头, 陶语的表情停滞在震惊上, 瞳孔中倒映出岳临泽痛苦的表情,下一秒她的身体如同瘫软的烂泥一般倒在床上, 闭上眼睛再无反应。

她的眉心多出一个血色的窟窿,血液喷溅到岳临泽脸上, 岳临泽觉得被碰触的地方都如被灼伤一般。

“媳妇儿”

他怔怔的叫了一声,仿佛刚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而这时的陶语已经不能给他回应了。

枪从他的手中落下, 跌在床单上无声无息,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仿佛被抽走了一般,颤抖着伸手抱住陶语还温热的身体,打着哆嗦去帮她擦脸上的血“媳妇儿, 媳妇儿”

他想帮陶语把脸擦干净, 却越擦上面的血越多,直到陶语整张脸都被血水覆盖,他才惊觉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一切都没了意义。他的眼神空洞的看着没了呼吸的陶语, 许久都无法思考。

在没有得到穿梭时空的本领前,他人生中最大的纠结, 不过是想出家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可那时的他至少还是快乐的。而在得到这种力量后,他清楚的知道原来无还城那么脆弱,只要他一念之差,这里的一切便会消散, 自那时起,他便仿佛有无尽的压力,再没有过一丝愉快和放松。

可陶语来后便不一样了,哪怕知道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却仍然在每次见到她时感到由衷的高兴,尽管这种高兴会让他觉得愧对百姓,可他依然控制不住。

看见陶语,就仿佛回到了没有去过其他世界的时候,他依然还是那个为一点小事便忧愁烦心的少年,而非双手沾满了血的侩子手。而现在陶语走了,他便如看到自己余生的高兴也跟着走了一样,心口疼到恨不得没来过这世间。

鬼使神差的,他又拿起枪,反手对准了自己的额头,眼神中多了一丝死志。当他准备扣动扳机时,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管家踹开门冲了进来,看到他拿枪后一惊,迅速冲上去抓住他的手。

枪口在管家争夺时对着屋顶打了一枪,两个人也因为惯性同时摔到了地上,岳临泽跌坐在床边的地上,怔愣的看向管家。

“你这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管家瞪着有些浑浊的眼睛颤声问,幸亏这段时间他一直躲在城主府,否则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在听到枪声后冲过来,那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岳临泽这才仿佛被惊醒了一般,红着眼眶颤抖道“管家,我把阿语杀了”

管家一愣,许久后瞪着眼睛道“她已经知道了”

岳临泽点了点头,一低头一滴小小的水珠便砸到地上,在坚硬的地面上撞得四分五裂,将那一点地板晕湿。

管家看到他的肩膀小幅度颤抖,叹了声气拍了拍他的膝盖,声音有些沙哑“夫人她如果她不是要毁灭无还城的人,那她确实是我可以放心把你交出去的孩子,可惜”

可惜她和无还城之间,注定不能共存,他何尝不想让城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但和这偌大无还城相比,和这里几百户的百姓相比,城主注定不能率性而活。

地面上持续有小水珠往下落,不断将地上那一点湿润扩大,岳临泽仿佛失去生机的布偶娃娃一般,颓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管家担忧的看着他,沉默许久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城主,你对夫人”

“没有,”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岳临泽万念俱灰的看着地面,声音中透着无尽寒意,“我对她,从未有过。”

管家松了口气,更加心疼眼前的年轻人。城主父母去的早,他独自一人把城主拉扯大,这世上最了解城主的人便是他,城主有没有对夫人动心,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只是不知道这种动心到了何种地步而已。

即便是不知道,想来也不会轻了,否则当初再见到夫人的第一时间,便不是将她娶进门,而是杀了她以绝后患,若非太过动心,又怎么会在夫人怀疑他时,宁愿冒险设局也想把夫人留下来。

夫人的来历和其他几个世界的事,城主也和他说过,正是因为知道夫人有多危险,他才更加明白,城主在设局时便已经将希望全寄托在夫人身上了。

城主从一开始就在赌,拿自己赌,拿无还城赌,因为这场赌局不能输,所以他本可以不赌的,然而他还是赌了,虽说还是不能输,他却将自己和无还城都置于刀尖之下,只为求夫人能对无还城有一丝悲悯,对他有一丝悲悯。

然而最后还是让城主失望了,管家不敢想,当城主对夫人扣下扳机的时候,那一瞬间在想些什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没有了,咱们无还城就安全了。”管家哑声宽慰,心里却一声叹息,但凡城主对夫人的感情还能有一丝克制,他便不会杀了夫人。

正是因为城主已经撑不住了,下一刻便可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导致整个无还城都覆灭,这才举起枪,被迫结束了这场豪赌。

岳临泽嘴角微动,许久后开口“管家”

“嗯”管家急忙应道。

岳临泽艰难的抽了一口气,从喉咙到腹部,都是烧灼一般的疼痛,缓了缓后淡淡道“我和她到底夫妻一场,她向来迷糊又怕黑,恐怕到了地下,她会害怕,既然我杀了她,就该负责到底才对,我我要去找她。”

一句话说完,眼泪便顺着眼角划了下来,可他的眼神是冷静的,表情也是冷静的,仿佛灵魂和身体已经割裂,从枪响的那一刻起,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就死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你冷静些城主,你不能”管家见他还没有放弃,登时便着急起来,半晌才想起劝导的话,“你若是死了,那无还城是不是就没了你难道想让无还城的百姓跟着你一起死不成”

“当时我未出生时,这无还城便好好的,所以我想,只要不是因为阿语,即便我死了,无还城还会是那个无还城。”岳临泽怔怔的看向管家,眼神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祈求,仿佛只要管家一表示认同,他就立刻彻底结束自己的痛苦。

管家怎么肯“若是会跟着你覆灭呢你要让无还城的所有百姓都冒这个险吗”

岳临泽沉默了,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管家见状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叹了声气道“孩子,无还城需要你,为夫人办场后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岳临泽垂眸,许久之后沙哑着嗓子道,“我想为她守孝。”

“好,”只要他肯活着,管家什么都愿答应他,“还有呢,除了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拘着你了。”

岳临泽却除了这要求之外,再没旁的了。管家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一句话,最后试着商量道“那咱们先将夫人安置妥帖,再选个吉日葬了如何”

岳临泽垂着眼皮,面上再无喜悲。管家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在屋里搜寻一圈后皱起眉头,又回到倚着床发呆的岳临泽面前,疑惑道“你在这屋子里杀的夫人”

岳临泽指尖一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管家见状疑惑更甚“夫人在哪您把她藏起来了吗”

岳临泽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床面,接着眼睛缓缓瞪大了。只见原先陶语躺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原先溅在上面的血迹也跟着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柔软的床铺上有躺过的痕迹,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这里曾经有一个人。

陶语她

岳临泽僵在原地,本已经如死灰一般的心里又燃起一点火焰。

“城主,城主”管家见他盯着床铺发呆,心里的担忧更重,“您看什么呢夫人呢”

许久之后,岳临泽才哑声回答“不见了。”

“嗯”管家惊讶的看向他。

岳临泽如同生锈的机器一般,僵硬的将头转向管家,往日或天真或凌厉的眼睛中,如今只剩下迷惘“她不见了”

管家跟着愣住,半晌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期冀迟疑道“你、你是说夫人本来在床上躺着,可是现在却凭空消失了”

岳临泽依然盯着管家看,似乎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

管家如何不知,但这个时候让城主心怀希望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能狠狠心道“看来神仙是和凡人不同,死了之后肉身便彻底消亡了,城主,虽说夫人的尸体没了,可这丧事咱们还是要办的,也算给无还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岳临泽眼神晃了晃,想起方才自己是怎么用枪对准了她的脑袋,是怎么扣下扳机,她是怎么倒下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回放,清楚且残忍的将他心里仅剩的那点希望也给打散。

“没有尸体如何办丧事就说夫人回娘家了,其余的不必多说。”岳临泽脚步虚浮的朝门外走去,声音无喜无悲的传递到管家耳中。

管家皱眉看着他离开,最终叹了声气,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这日岳临泽出去许久,直到天亮才回来,回到家中后,他已经恢复正常,又成了那个凡是不计较的天真城主。

很快无还城的百姓便知道他们的城主夫人回娘家了,只是回去后便迟迟没有回来。起初他们还觉得奇怪,但见到城主大人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看起来并未和夫人有什么嫌隙,便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这种放心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眼看着几个月过去了,城主夫人依然没有回来,城里便开始起了议论,尤其是在城主突然抱出一个女婴,说是城主夫人所生之后,百姓们便隐隐有了断定,看向岳临泽的目光中也带了怜悯。

夫人回去这么久,只让一个女婴跟着城主回来,或许是不打算跟城主过日子了。

岳临泽知道城里是怎么说他和陶语的,不过对这些没什么在意而已,专心做起了自己的爹爹,一切都仿佛没有过陶语这个人一般。

众人见他不甚伤心,心里便松了口气,一些和他关系甚笃的好友,心里都为他憋了口气,便想着给他介绍些貌美的女子,好叫那个不知好歹离开的女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可惜岳临泽几次都给推了,平日里连饭局都不再多参与,一有功夫便往家里跑。几个好友千辛万苦,总算是把人给堵住了一次。

“如果你再不跟我们出去,那我便当没你这个朋友”好友撂下狠话。

岳临泽傻笑“不是我不跟你们出去喝酒,实在是家里女儿黏我黏得紧,我如果回去的晚一些,她可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