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贫僧 时镜 3733 字 2个月前

第7章 天机阵,慈悲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时辰,道上的雪都化开了,路面有些湿润,甚而泥泞。

僧人已不见了踪影。

可沈独依旧显得很轻松,内力恢复三分之一后,他就像是甩掉了沉重枷锁的囚犯,轻快得像是一片叶,一瓣云。

脚不沾地一般,飘飘忽忽地就过去了。

这几天来,他不是没朝这个方向走过看过,但当时一则伤还没怎么好全,二则功力未复,到底没胆气。

若上头没什么人也就罢了,一旦被人发现,可不就自掘坟墓?

可今天不一样。

不管是掐着时间算,还是掐着修为算,都应该进去看看了。

俗话说,贼不走空。

沈独不是贼,可也是响当当一个大魔头,曾与顾昭一道觊觎过存放在天机禅院这三卷佛藏。

如今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砸到头上,不抓住的都是傻子。

三卷佛藏内记载有天下武学精妙之处,没准儿其中就有一条能克制他这六合神诀的反噬呢?

十来天过去,距离下次发作可就只有十六日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天机禅院他还是得上去看看。

一来,看看能不能探知外头的消息,早做一手准备;

二来,若到时还不能顺利离开此地,也没能找到克制六合神诀的办法,他总得找个人来用着啊。

所以,这一趟於情於理他都得去看。

沈独心里打算得很好,行动间也是少见地小心谨慎。

那秃驴虽没了影子,可他不怕。

功力恢复之后,听声辩位的本事自然回来了,也不怕跟丢。上了山道之后,便顺着山道一路往上。

隆冬的山间,听不到什么鸟语虫声,只有林间化开的雪水流淌的声音。

僧人的脚步声在稍远些的地方。

沈独听着,只辨别着方位,纵身在林间腾跃。按着他的计算,撑死了二十息的功夫就可跟上。

可没料到,二十息数过,他凝神一听,竟觉得那脚步声还在尚远之处!

「见鬼了?」

疾行之中的身影,骤然一停。他手扶着一棵遒劲的古松,有些诧异地落在了枝桠之间。

上头有只松鼠受了惊,一下蹿开了,那肥肥的身子灵巧地一晃,便不见了影踪。

放眼一看,周遭寂静。

来时那曲折的山道已经被掩在了茂密的松林之间,山脚下便是那一片竹海,他这十来日住的竹舍则藏在更深处,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点。

远处群山渺渺苍苍,因天气不错,看起来与他逃命来时所见有些不同。

可是近处……

沈独朝着林间看了看。

下方的山道都由条石铺成,看得出年月很久了,每一块条石的周边都已经生了不少的青苔,只有中部因常有人走动,显出几分光滑。

弯折崎岖,高高低低。

一眼看去好像与平常的山路没有什么不同。

「可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我刚才已经走过了……」

两道眉深深地蹙了起来,眉尖染上三分冷意,眸底更是凝出几分煞气来。沈独的目光落在了山道旁那两株挨在一起的野春兰上,若有所思。

他暂没信邪,重新提气,影掠身动,循着自己耳旁听见的那僧人的脚步声而去。

这一次,他比先前小心了很多。

刚才只追着声音去,没看路;这一次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道,生怕错过点什么。

可二十息数过,他心便一下冷了。

那感觉像是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落脚的古松还是先前那一株,只是没了肥松鼠;往后看还是那一片竹海;往前看还是那一条山道。

更可怕的……

是山道旁那小小的两株春兰,浅绿色的兰萼如碧玉一般,才刚刚展开,就连那卷曲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他这兜了一圈,二十息过去,竟然回到了原地!

民间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遇到这情况,基本都称之为「鬼打墙」,可沈独这种人遇到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阵法。

奇门八卦,素来神妙,传得离谱的,用几块石头便能布出一座迷魂阵,将人困死在里面。

江湖上最擅长阵法的,乃是「八阵图」最年轻的楼主玄鹤生,传闻在八阵图楼下布过一座连环大阵,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有能之士去闯。

但凡有人能破,皆赠万金并造化庐神兵一把。

万金倒也罢了,造化庐的神兵从来都是江湖第一铸剑师黎炎亲自打造,运气不好三五年也未必能出一把。可一旦出炉,绝对能引得天下英豪争抢。

裴无寂的无伤刀便是黎炎早年锻造。

不过从那之后,这老头子就觉得刀不好,改铸剑了。

所以说,万金易得,神兵难求。

英雄帖一出,天下有志之士,谁能不为之意动?

不过就是座阵法而已,有什么出不来的?

当时不少人都这样想。

怀着对财富和神兵的向往,无数籍籍无名的或是鼎鼎大名的江湖人士,全都赶往了八阵图,以期一战成名。

谁料想,一战成名不假,可战的是他们,成名的却是那一位布下此阵的新楼主玄鹤生。

江湖英豪数千,老辣奸猾之辈更是多不胜数,竟无一人能走出此阵!

从此以后,天下人只认他玄鹤生一个是八阵图楼主。

奇门遁甲之术,也由此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即未登大雅之堂,亦相去不远。

当年那事闹得极大。

只是当时沈独六合神诀小成,刚约了顾昭一战,往南方走了;回来之后又因裴无寂抓了白骨药医倪千千惹出一场风波,便没去凑这个热闹。

但他事后曾听过几句有趣儿的话。

说是八阵图楼下摆阵三十日后,天下英雄皆不能破阵,甚至再无一人敢入阵试探。

玄鹤生独立楼头,只笑着摇头。

向左右云:「憾哉。妖魔道沈道主不至,不然可试此阵真威矣。」

然后等了七天。

沈独没去。

玄鹤生这才命人将阵法撤走。但江湖上这就留下了一个「玄鹤生凭阵狂妄挑衅妖魔道大魔头沈独」的传说。

当然,这是旁人的说法。

沈独自己没觉得。

玄鹤生这人他没接触过,但从裴无寂只言片语的评价中便可得知,此人虽是天残,不便於行,可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

或恐,不是什么狂妄,也不是什么挑衅,反倒像是一种看遍天下无敌手的寂寞。

当然,也可能是这人脑子有毛病。

反正,沈独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点阵法深浅的。

可他毕竟不走这一道,对此研究也不深,鲜少接触八阵图的人,更遑论是那一位大名鼎鼎的玄鹤生了。

眼下既发现自己在原地兜圈子,自然立刻就想到了这茬儿上。

「这天机禅院没事儿找事儿,后山都搞了一座阵法来罩着?」

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独简直不敢相信闻名於天下的天机禅院竟然这般小气,更不相信自己头回准备探查就碰了这么硬的一面壁。

一个「操」字直接就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这下好,听声辩位也不顶用。」

他嘀咕了一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哪里还听得到属於那僧人的半点脚步声?

怕是在他被阵法戏耍的这段时间里,早已经去远了。

反倒是更远一些的地方,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

听着像是两个辈分不高的小沙弥。

「唉,昨天善明师兄讲的经又没听懂,今天的功课怎么做呀?」

「我也一样……」

「还是善哉师兄好,可惜现在也不讲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