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听槐花又重复了遍,他只觉得浑身犯冷,就像是冬天掉进了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回神时,槐花已经走了,铜板被还回来了,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以及槐花的。

「茂青哥......」

远远的,槐花回头冲着他哭,「你要对嫂子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从记忆中回神,身边的人貌似又一抖一抖的了,他想他们都是可怜人才被人这么凑成了一对,转身抱住那个比他小五岁的姑娘,黑夜里,两具身子紧紧相依。

他想,怀里的这个小姑娘也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吧,虽然她不说话,只知道埋头干活。

渐渐,他像村里的其他夫妻间那样称呼她为「媳妇...」就像这是全天下最甜蜜的称呼一样。

他娘似乎摸清了王静怡的性子,对她不只是冷眼冷眼谩駡不断,还会拿棍子打她,看着她低头承受一切,他怒其不争,怎么就不知道躲一躲呢?他没上前帮忙,如果她自己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能怎么帮她都是没用的,更何况他要是帮了他娘就越是反弹,对她越不好,既然不能护她一世何必给她一时的错觉?

那晚,可能是白天被赵氏打得厉害了,她睡着时竟低哼一个名字,他知道不是叫他,因为他在她嘴里只是一句‘你!’

可能她真的是梦着什么了,竟然把手伸进了自己里衣摩挲,他不知道她刚才是在梦魇还是清醒着的,对於十九岁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是圆房,他拉住那双在他身上乱动的小手,「媳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黑夜里,他听到她梦泯灭的绝望以及内心深处的坚定「生活已经如此糟糕了,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了,不是吗?」

是啊!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因为这句,他迅速反被动为主动,和她的小媳妇融为一体......

尽管他已经很克制了,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本能......

但他对她还是不问不顾,他有些想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他娘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你越是忍她让她,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当徐金凤顶着鸡窝头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院里编栅栏,不自觉的,他看了眼王静怡,想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因为徐金凤的脸色对着她是杀人的狠,不过她貌似没瞧见因为干活儿的动作都没有顿一下。

没想到徐金凤这次回来是要和离的,他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红杏出墙了要和离还理直气壮的让他休妻,他没答应,他知道,王静怡离了他就是她口中说的更糟糕的了,他舍不得她这么辛苦的活着还要回王家被人践踏。

当回家听赵氏在屋外大声骂王静怡的时候,他有些烦了,他媳妇小产还在昨天,今天就让人起床干活,他顾不得抆一下脸上的汗就奔进了屋。

「媳妇......」对着一张哭花的脸,他觉得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嘱托她好好休息,小心的把门关上,不让风灌进去,朝着赵氏提议,「娘,媳妇小产亏了身子,能不能......」煮个鸡蛋还在舌尖就迎来了他娘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被他娘压迫惯了,他想都没想去了田里,谁知几天后又提让他休妻,这次,他明确的拒绝了,他媳妇还在炕上躺着,不说一句话,饿了才知道吱一声,这不就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了吗?他慢慢反思,甚至会想起那个他都不知道来过这个世上又走了的孩子,是不是自己勇敢些,他娘就不敢谩駡她媳妇,每天给她干不完的活儿,他大姐也不敢揍她媳妇,是他没用,三年前护不住槐花,现在连他媳妇和孩子也护不住。

他变了,不再是以前人人拿捏的徐茂青,他想做的不多,只是想给他媳妇一个安稳的家,一个不憋屈的家,他甚至希望他媳妇可以像他一样反驳赵氏,可是他媳妇还是软软的,就算是反驳还不足以让他娘忌惮她,但是他却喜欢上了她这种软性子,怎么办?

他娘知道他开始护着王静怡了,因为他气愤的杀了家里的一只鸡,然后对她不再那么说啥就是啥了,他想要是他媳妇也这么硬气就好了,直到后来知道他媳妇一切是为了顾及他时,他难过的哭了,他想,傻姑娘,他娶的姑娘杂这么傻呢?

和他大哥去镇上打工,他想要是他大哥想分家了他娘是不是就不能阻拦了?他只是在他大哥耳边适时提点了一下,他相信他大哥懂。

他大哥果真没让他失望,回家没多久就提出了分家,他娘这次再也不能反对了,因为他们三兄弟都有了分家的心思,他知道他媳妇心里乐开了花因为他也一样。

陪他媳妇回王家,听着里屋传来孙氏压低的骂声,他才知道他媳妇在家有多委屈,攥紧的拳头让他想立马就冲进屋骂孙氏一顿,可是他不能,那是他媳妇的娘。当听到她媳妇对孙氏装傻充愣然后反抗时,他的拳头松了松,他仍不敢大意,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做好随时进去护妻的准备。

没想到孙氏要和他媳妇断绝关系,她媳妇眉毛都没皱一下反驳「当我没这个女儿?呵,说得真好笑,当时逼着我嫁过去的时候你老说了些啥不记得了?村里十四岁成亲的不多,我是在什么情况下顶着你女儿的身份嫁出去的不会要我细说吧?现在问我要嫁妆?说我吃里扒外?贼喊捉贼也要有证据,当时那银子是我哭着求着问你要的?」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媳妇压抑了多久才会说出那番话,但他还是在中间圆场,他知道亲人的重要性,他不想他媳妇以后只有他,虽然他觉得有他足够了。

谁知孙氏竟不领情,问他凭什么?他当时想都没想就把那话说了出来「就凭我是静怡的丈夫,她未来孩子的爹!」原来他对她媳妇的那份感情已经很重了,不只是责任,他心里清楚。

三年,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他身边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他的心从一汪仇恨的死水中复活了,重新有了生命,对生活有了渴望。尤其是听到孙氏那句「你两生的贱人我王家还看不上时」他拉着王静怡夺门而出,他想就算他媳妇没有娘家人了,他照样能护她周全。

开春了,不用说就是分家,对分家他娘已经无力回天,可能是发现了她媳妇的好,赵氏把矛头对准了宋氏和田氏,他想他媳妇亲娘不认她了,有个婆婆疼着也不错,村里好些家的婆婆对儿媳妇比对儿子都好的,他娘要是改好了,他会好好孝顺她的,要把他儿子送给王家那事儿他可以不追究。

谁知他娘性格反复得很,好不了多久又开始对她媳妇叫駡,使唤了,声音虽然小了,他心里仍听得难受,亲娘不爱婆婆不疼,他为他媳妇难受。但他媳妇却浑然不被这种影响,每天该干嘛干嘛,还会拉着自己上山挖笋,那是她早就藏好的,因为这事儿,他媳妇算是做了在他看来比较硬气的一件事儿了:把笋子拿出去送人!

看着他娘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心里乐了,他想要是他娘动手他就帮她扛着,反正这是他媳妇了,他不护着谁护着!

他知道他媳妇喜欢上他了,会对着自己害羞,晚上睡觉会枕在自己手臂上,会给自己做鞋,会把家里藏钱的地方告诉自己,会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候忘情的叫自己名字,对於两人的发展,他真的很高兴,那些噩梦貌似离他很远了,很远了......

搬家后,他对他媳妇更言听计从了,只要她想做的,他都满足她,这种平静的生活偶尔会被赵氏,宋氏和田氏上门无理取闹所打破,但他还是挺满足於现状了,因为他媳妇脸上的笑多了不少。

为了少让他媳妇操心,只要关於他家的事儿他都会把他媳妇支走,不想让他媳妇皱眉或沉寂不语,甚至他还偷偷交代他四弟,只要那边有人上门就想办法把人撵走,不惜耍些小手段,他还顺便举了两三个例子,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那个例子就真的用上了。

他回来的时候他娘正和宋氏打架,不知哪儿来的无名火,他过去就扇了宋氏一个耳刮子,他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烫了,他瞪着宋氏说敢在他家撒野的人他容不得,这话也算是警示赵氏了,谁知他娘来了劲儿让他教训宋氏,他压着心里的火送走了三人。

后来和他爹沟通了几次,他爹都说会回去告诉赵氏,但他娘什么人?一辈子使唤别人的人怎么会低三下四求人,中间虽然平静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知道这种日子肯定不长久,那次他娘来顺了灶房里的馒头他不知道,要不是在田埂上听他媳妇说出来他都不知道赵氏有顺东西的习惯了,他想他媳妇说得太对了,他娘的行为可不就是偷吗?

他不是真正想和他爹娘断绝关系,他就是要吓吓他娘,他大嫂还有三弟妹,让她们还敢随便上门欺负他媳妇。谁知赵氏第二天上门竟让他四弟回老屋那边去,还给他媳妇穿小鞋说她阴,以往她媳妇最多暗暗顶两句回去就算了,这次却很大方的承认,反讽了他娘一番。

看着嘟嘴讲述这事儿的徐四郎,他心里放松了:他媳妇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今天,当他四弟在他跟前说二嫂懂葡萄可以做酒和什么葡萄干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刀竟有些发软,看着红通通还在滴血的内脏,他完全没有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反而有种苦涩蔓延心间,懂得越多说明经历得越多,他媳妇的经历肯定都是些不好的。他想打断让他四弟别说了,他希望他媳妇什么也不懂,每天只会在家里做饭,睡觉,夜间拿出罐子数数钱,不用操心地里的庄稼和收成,但他没有,因为他感觉到隔得稍远的她在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