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留了下来,徐茂青说王静怡没好之前就先住在这边,有什么事儿好照应着,大夫自然乐意,每日有工钱又吃得好,想到徐老头和赵氏真是好福气,这样的儿子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咯。
而徐老头和赵氏自然不会有这个觉悟,此时田氏正疯疯癫癫的扯着赵氏袖子要吃她手里的糖,田氏虽然疯了,可对赵氏徐家的厌恶一点都没减,「你说,你是不是赵氏那个贱人?好啊,狗杂种养不出好儿子,害得我跟着陪葬,我吃你的东西怎么了?我还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赵氏被扯着空不出手来,徐老头昨晚吹了风病得更重,大钱和二钱跟着徐茂竹出去了,此时她有些害怕,若田氏真对她做出什么事儿她找谁去?
「三郎,三郎,快来管管你媳妇,她要打我啊!」没办法,只好扯着嗓门叫徐茂森过来把人领走。
好一会儿才见一瘸子推开门进来,赵氏颇为嫌弃,「三郎,我叫了老半天了你就不能快些,赶紧把你媳妇带走别把病过给我了才好!」
徐茂森没说话,垂着头,慢慢走到田氏身边,哄道,「媳妇,走,咱回家,家里边有好吃的哦!」
「赶紧松手,不要以为你是疯子我就怕你了,告诉要不是看你是三郎媳妇,我早就揍你了!」赵氏身上的力道一松人家张牙舞爪起来,对田氏毫不留情的踢了一脚赶紧跳到了一边,见田氏抬头瞪着自己,心里毛骨悚然,嘴上却毫不留情还嘴道,「瞪什么瞪,赶紧给我滚出去,哼,不干不净的女人让你进我家门真是脏死了!」
田氏得的病村里知道的不多,有一些没银子成亲的男的不时在田氏屋外徘徊,逮到空隙就进去欺负田氏,有次徐茂森去屋后抱柴,一眨眼的功夫田氏就被人拉到灶台给人□□了,他只能害怕的躲在屋外,完事儿了对方对他拳打脚踢一通后才碎了一口痰,「臭娘们,脏死了,我说徐三郎你媳妇的味道真的不好,今晚给她洗洗吧,以后下次老子来见她穿的干净些也好啊!」
类似的事儿发生了太多次,有时候他觉得田氏是清醒的,因为夜里她会坐在炕边嘿嘿大笑,「给我陪葬的人越多越好!」笑的时候两排牙齿都露在外边,发现他看她时会转头盯着自己,笑得更是开心,「三郎,看,和我们一起共赴黄泉的人好多,我们再也不担心路上没人陪我们了!」
一觉醒来田氏就变了,又变得疯疯癫癫,识人不清,不过仍会坐在徐家老屋的拐角朝里边骂,内容千篇一律,会骂赵氏,会骂徐老头,也会骂宋氏,可从没有提过二房和徐茂竹,他想田氏是有意识的,今日抓着赵氏不放是看见她手里的糖是徐茂青托徐茂竹送给自己吃的才会那么动怒,可她可能真的脑子不好,因为他一劝田氏就放手了......
连续两天王静怡都没睁眼的迹象,徐茂青每日要让大夫看上十次,大夫也觉得奇怪,感冒好了,呼吸也正常,怎么就不醒来呢?
「二郎啊,你再检查检查你媳妇的伤口,我看啊,多半是伤口还没结疤的关系,再等等吧!」
徐茂青盯着床上的人,红润的脸如今有些苍白,他把她挖回来的植株全移到地里去了,她醒来就能看见,瑶姐儿本是和徐茂青斗气,见对方真的不理自己后觉得委屈极了,动了动小手,往徐茂青身上凑。
徐茂亲立马身子一僵,往外推拒了下,「四弟,抱着瑶姐儿出去玩,她娘正在休息要是打扰到她不好!」
「二哥,抱抱瑶姐儿吧,二嫂估计是累着了才睡过去的,想啊,当初你因为瑶姐儿冷落二嫂,如今又因为二嫂冷落瑶姐儿不是旧事重演吗?」徐四郎知道自家二哥的心理,二嫂在他心理的地位无可替代,可前段时间因为大钱的事儿自家二哥紧张过度,把一切归结于宋氏的身上,举一反三才对二嫂有了抵触心理。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一看到瑶姐儿就会想到他中伤王静怡的言语他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没能担起一个当丈夫的责任。
「行,我抱瑶姐儿出去玩吧!」看徐茂青知道自己问题症结所在他就不勉强了,总有改变的一天,往外走一步瑶姐儿就大哭一声,身子不停拱要让徐茂青抱,徐四郎都抱得有些吃力。
「算了,我来吧~~」徐茂青不忍瑶姐儿哭,前两日嗓子都哑掉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接过瑶姐儿,她立马往炕上探去,徐茂青有些生气,「瑶姐儿,娘正在休息,别打扰她啊,乖!」
可瑶姐儿不听,徐茂青要发怒看到一旁的徐四郎又忍住了,小心翼翼的把瑶姐儿放到炕上,她立马扑到王静怡身边,依依呀呀说着什么,好像在说:娘,为什么不给我讲故事啊,伸手扯了扯王静怡的被子,徐茂青看得心酸,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王静怡会离开他的感觉!
王静怡醒来已经在三天后,睁眼时只觉得屋里亮晃得厉害,根本睁不开眼睛,脑子迷迷糊糊的很痛,全身更是不能动弹,她使劲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儿,貌似自己走到山里越想越难过,脑子迷迷糊糊的走到哪儿去了也不清楚,只觉得有一些植物自己以前见过,就想着移栽回院里,自己挖着挖着发生什么事儿了?脑子开始疼了,屋外边没有任何声响,她动了动身子,缓了缓还是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却被身上的好几处痛意惊着了,她受伤了?
「二郎,二郎~~~」嗓子异常哑然,干燥得慌,此时她才注意屋里浓浓的药味,自己生病了?在炕边坐了会儿气下炕,准备推开窗户让屋子透透气,中药的味道闻着有种干呕的感觉,外边竟下着雨,她皱了皱眉,徐茂青若是上山会不会被淋湿?
不对不对,她记得她好像在生徐茂青的气来着......一想脑子又开始疼了,「二郎......」扶着墙壁,她知道自己大概伤着什么地方了,右手臂的肌肉,小腹,还有大腿外侧,当然,嘴巴也火辣辣的疼。
她不记得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懒得想到底怎么了。
徐茂青在后院杀鸭子,天冷了鸭子不生蛋,他决定全部杀了给王静怡补身子,大夫抱着瑶姐儿逗她玩,瑶姐儿不认人,高兴时就拍着手立起来想要抓大夫的胡须,他一躲开瑶姐儿就咯咯笑个不停。
「二郎......」
徐茂青以为自己幻听了,抬头才发现真的是王静怡在叫他,激动得忘了手里还拎着只鸭子准备下刀,鸭子知道濒临死亡使劲噗嗤,一下就挣脱了徐茂青桎梏,一摆一摆走开了。
「媳妇,你......醒了?」徐茂青站起身,外边穿了一层罩衣,上边满是血渍,他赶紧脱掉,手里还拿着刀不知道该放哪儿,「媳妇......」
「瑶姐儿,来,娘抱!」王静怡突然想起徐茂青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了,她嘟着嘴偏开了头,见瑶姐儿望着她,她咧嘴一笑,牵动脸上的肌肉痛得她面部狰狞起来,「瑶姐儿,来,娘抱!」
瑶姐儿立马丢开大夫的胡须,身子往下滑往前倾要往王静怡怀里钻,「媳妇,你身上还有伤,我来抱吧!」
徐茂青赶紧扔了刀双手伸进刚倒了开水准备烫鸭子的桶里,全然忘记水是滚的,毫无知觉的拿起来,伸手要抱瑶姐儿才发现瑶姐儿已经在王静怡怀里待着了,不停的往她身上蹭,「媳妇,我给你拿凳子,你坐着啊!」
他本想直接让王静怡回屋躺着,可睡多了不好他想不如坐着好了,王静怡没说话,逗着瑶姐儿,感觉瑶姐儿瘦了不少,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夫,你来我家是因为我......」
大夫有点奇怪,看向一脸懵懂的王静怡,「你不记得了?」见王静怡摇头大夫心里疑惑,只听说有人掉下悬崖或者脑袋受到重创会失忆,可王静怡的神情似是失忆可又不完全是,他医术不高疑难杂症根本无能为力,想了想,开口道「不记得就算了,有些记忆留着反而不好,我看啊,你福气长着呢!」
王静怡失笑,她只记得自己在挖东西,其他的都是空白,醒来时已经在炕上了,「大夫,我睡几天了?」
对方的一个手指头让王静怡后背冒出冷汗来,五天?也就是说自己在那期间和植物人差不多?
徐茂青一手拿着椅子,上边垫着棉被,一手拿着瑶姐儿的摇床,里边同样垫得厚厚的,「媳妇,你坐着,我杀鸡炖汤给你喝!」
示意王静怡把瑶姐儿放进摇床让她自己玩,王静怡却抱着不松手也不和徐茂青说话,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四弟呢?」
「爹病重了!」
言简意赅......王静怡好奇,徐四郎都去那边了徐茂青怎么不过去?瑶姐儿蹭着她的肩头,双手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开,她轻轻拍着瑶姐儿的背,「娘在呢,乖,坐着啊,娘给你讲故事!」
好一会儿瑶姐儿才从她肩头滑下规规矩矩坐着,仰头望着她,王静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的瑶姐儿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辈子啊只有你才是娘的依托了!」
一旁的徐茂青听后脸色变了变,垂着眼不语,专心逮了鸭子一刀挥下,王静怡有些恼怒,明明用栅栏围起来在里边杀猎物今日怎么在外边了?还好瑶姐儿望着自己没看那边,被吓着了夜里梦魇怎么办?
徐四郎回来的时候一脸愁苦,见王静怡抱着瑶姐儿心情大好,含泪道「二嫂,你醒了?」
王静怡摸摸他的头,动容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啼啼哭哭的,要是被你子鱼哥看见不得笑话你?」
「他才不会呢,二嫂,以后你再也别乱跑了,山里不安全着呢!」
有什么画面在王静怡脑力一闪而过,快得她根本抓不住,不辜负徐四郎的关心,她点了点头,想到背篼里的东西,「对了,我的背篼呢?」
「二哥已经把里边的植株都移栽出来了,我马上去瞅瞅活了没?」
王静怡醒来意味着大夫的职责完成了也要回家了,说实话徐家住着舒服他有些舍不得走,尽管徐茂青给了好几块肉和一罎子酒,他觉得舒服不只是指吃的,还有住着的那种感觉,很温暖......
送大夫走的时候徐四郎上前跟大夫嘀咕了好一阵,徐茂青没有开口眉心却没有舒展过,良久才闷声不吭退回了院里。
晚饭是徐茂青做的,因为王静怡身上有伤吃得很是清淡,王静怡喝了两碗汤身上开始冒汗,「四郎,爹怎么了?好些没,早知道就让大夫顺便去给爹瞧瞧了!」
「二嫂,你专心养病,我给大夫说过的,他应该会去的!」徐四郎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此时的感受,之前觉得徐老头顽固不堪,不值得人同情,可真走到他屋里看着瘦骨嶙峋的身子时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徐老头已经瘦得只有一层皮骨,他大哥说徐老头不肯看大夫认为他没病,就算有病也是被他不孝的儿子们气的,徐茂竹也很无奈。
「二哥,明日去瞧瞧爹吧,我看他估计......」熬不过今年冬天这句话怎么也没办法冲破喉咙吐出来......
他点了点头。
徐茂青收拾好碗筷后进屋休息,炕上王静怡正和瑶姐儿讲着故事,瑶姐儿不时的会恩两声回应王静怡,手搭在她胸前,王静怡睡了几日竟把瑶姐儿的奶给断了,别提她多幸灾乐祸了,不是王静怡觉得母乳不好,如今瑶姐儿六个月母乳营养成分不如之前高了,还不如试着喂羊奶再添些辅食。
余光瞥到徐茂青进了屋,她旁若无人的继续讲自己的,徐茂青也不敢上炕,坐在竹床上侧耳仔细听着,王静怡忍不住瞪他一眼,平日里徐茂青说的剜她心口的话她还记着呢,虽说是担心瑶姐儿可平白冤枉她着实委屈了。
「媳妇......」
瑶姐儿听到徐茂青的喊声扭过头仰着脖子看她,王静怡帮瑶姐儿裹紧被角担心她冻着了,眼睛瞄都不瞄他一眼。
徐茂青也不觉得委屈,自己说着,「媳妇,我错了......」
哼,王静怡心里不屑,自己之前的委屈就算了?只听徐茂青接着说道「我因为大钱的事儿对宋氏怀恨在心,想着若是有人那么对瑶姐儿,光是想我心里就觉得难受,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你对瑶姐儿不上心了,我错了!」说到后边已经是楚楚可怜了......
王静怡还记得自己怎么上的山,若不是知道徐茂青心地好,她真想和离算了,与其一直被对方埋怨不如一个人好好生活,本想再听听徐茂青服软的话,谁知他竟然卡住了,王静怡有些恼怒,徐茂青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
在她准备转过身子睡觉时才听对方轻轻的说了句,「媳妇,没有你就没有瑶姐儿,瑶姐儿没你重要!」
这句话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怎觉得怪怪的,不过她没争辩,抱着瑶姐儿可怜的说了句,「娘的瑶姐儿哟,听见没,你爹说你还不如一个老妇人重要,看来啊,以后只有娘对你好了!」
「......」
第二日,徐茂青收拾好屋子就和徐四郎走了,担忧王静怡身子不爽快走到院子关门有些困难,两人特地从刘家前院出去的,田氏照样坐在拐角,看到徐四郎和徐茂青时咧嘴大笑,朝老屋喊道「老不死的是不是要死了?哈哈哈,终於要死了啊!」
回应她的是赵氏气急败坏的骂声以及怒气冲冲端着盆子出来时的愤懑,「你个乌鸦嘴,你们怎么还不死,赶紧给我滚,信不信我用脏水泼死你!」赵氏最多也就是过过嘴瘾,手里虽然端着的是盆脏水,可她是不敢往田氏身上泼去的,都知道田氏疯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扑上来和自己同归於尽,和一个疯子计较,想想还是算了!
赵氏看到徐茂青习惯性得低头望着脚尖,徐四郎同情了赵氏一把,田氏貌似从以前一直踩在她头上,疯了也是如此,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嫂,回家让三哥给你好吃的,昨日我给三哥送了好些糖呢!」
田氏得的什么病他心里有数,村里人知道的都不想提估计也是嫌脏,一走进院子就被里边浓浓的霉味给熏着了,「娘,怎么如此臭?」
徐茂青站在外边没有进来,他跟着田氏去了屋后,徐茂森正在劈柴,可能是柴太潮湿了又或者他瘸着腿,斧头下去怎么也砍不动柴。
「嘻嘻,嘻嘻~」田氏的笑声引起了徐茂森的注意,他回头看到徐茂青时身子一颤,张了张嘴,没说话继续劈柴......
徐茂青看着田氏拉过徐茂森的袖子,徐茂森没有挥开,而是握着她冰冷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是不是想吃糖了?走,我给你!」
徐茂青看到两人进了屋子也准备转身走了,里边传来徐茂森无奈的叹息,「二哥,如今说什么话都是错的,我也不想为自己以前的事儿道歉,毕竟我们不值得原谅,希望你和二嫂过得幸福!」
王静怡失踪动静闹得那么大他也听说了,那晚来自己屋子的人都被外边的响动吓走了好几个,他拍着田氏的肩膀,每次田氏在屋里大喊的时候他只能在外边躲着,等那些畜生完事儿走人后才敢出来,刨开田氏额前散落的发,「媳妇,我们不和他们玩了,他们已经染上了那病得到了惩罚,咱好好过余下的日子好不好?」
吃着糖的田氏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手里还晃着昨晚从一人身上扯下来的钱袋子,他叹了口气,胯前得疼痛越来越频繁了,而且长出的黄色的脓包,他想每个人都会得到报应,只看时间早晚,出去捡起地上的斧头,他也不劈柴了,拿着斧头往村里的井边走去,蹲在磨刀石前磨着刀刃......
赵氏以为徐茂青会进来或者拿些肉给徐老头补身子,谁知给了几十个铜板而且还是在屋外给的,赵氏有些不想要,她觉得徐茂青的性子越来越难捉摸了,她想要银子的时候他给自己种子,想要肉和粮食的时候却给自己银子。
「二郎,我看......」
「我先回去了!」
徐茂青没说话,扭头就走了,徐四郎大步跟在后边,他想徐茂青能做到这一步怕是对徐老头和赵氏最后的容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