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两位长老。”桑行之竟然敛衽,破天荒行了个周全之礼。
这令苏慕歌大惑不解,他这礼数不是行给姜颂的,那便是冲着红蒙。苏慕歌不由再打量红蒙一眼,估摸着元婴境中期修为,不是她眼界高,只是按照师父的标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两位长老压阵,门里门外顿时静了下来。
桑行之随着红蒙一起进了城,姜颂似乎故意走慢了些,同苏慕歌错开一个肩,并隐隐结下一层隔音结界:“听说焰魃下了帖子给你,可有此事。”
苏慕歌颔首:“确有此事。”
姜颂思虑道:“那裴翊知道么?”
听他提及裴翊,而不是浮风,苏慕歌怔了怔,看来他一早知悉裴翊的身份,且和他暗中有着联系。或者是在诈她?不会,裴翊说过,姜颂是效忠于幽都王的。
“他知道。”
“人呢?”
“应该已经进城了。”
姜颂沉了沉脸色,没再问什么。
而这厢红蒙也在同桑行之聊天:“行之啊,当年不是答应过我,今后不再来魔界了么,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大丈夫能屈能伸。”桑行之笑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即便来了,对你们、对魔域又有什么妨碍么?”
“唔,说的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已是十洲三岛第一人,倒是我庸俗咯。”红蒙抬眸望着黑压压的云层,打了个哈欠,“不过你来的不凑巧,魔界眼下,正面临一场浩劫,这天啊,保不准哪天就要变了咧。”
桑行之的脚步微微一滞。
红蒙也放缓了步子,漫他一眼:“我虽没有妹妹那样精准的预言天赋,但身上也流着巫魔的血。我的预言提醒我,这趟子浑水,最好不要沾,若是一定得沾,就先把自个儿身边洗干净了。”
“多谢。”桑行之再度微笑,“特意来提醒我。”
“我没提醒你什么。”红蒙啧啧道,“我只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
“顺便瞅准时机推波助澜一把。”
“你看,咱们就是如此情投意合。”红蒙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笑容,感慨道,“只可惜,属于我们的时代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啊,如今萧卿灼没了,你也得了道,凭我一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桑行之随着他笑,也不提青木的事儿。
红蒙又疑惑着问:“行之,你比我聪明,你说焰魃究竟存的什么心?”
“恩?”
“赤魃失踪,同他脱不了关系,说不准早被他害死了。接着他污蔑王后不贞,将才出世的王子扔进焚魔窟。我以为他要夺权,登上王座。但他却什么动作都没了。是畏惧另外三侯么?他连那么恐怖的赤魃都不怕,何惧那三个不成器的?可他就是消停下来了,一天比一天消停,整个天魔贵族干戈大起,乱成一团,他偏居一隅,终日里抚琴品茶,修身养性,你说他究竟图的什么?”
“非常人做非常事,正常。”
“你看的破?”
“我这点儿道行,只够看破我自己。”
“呵呵。”
行至分叉路口,红蒙驻足,扬手揽住桑行之的肩膀,亲昵的拍了拍,“焰魃本说将你安排在行宫,我知你已有去处,便自己安排吧。明日寿宴,我再寻你叙旧。”
桑行之再是敛衽行礼:“行之谢过。”
直到姜颂同红蒙远去了,苏慕歌才敢上前几步:“师父,走吧。”
“慕歌,今日见到秦铮,你去将话同他讲清楚。”桑行之突然道。
“讲什么?”苏慕歌不明其意。
“无论你要讲什么,晓之以理也好,尖酸刻薄也好,他承受得住,着他对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便是。”
苏慕歌蹙着眉,并不觉得她和秦铮之间需要再解释什么。
唇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似乎明白师父的意图,看来明日寿宴或许凶险重重,师父想让秦铮回去蓬莱。
“我明白了。”她又问,“师父,您同那位红蒙前辈很熟么?”
“他是幽都三长老,逆命侯族亲堂弟,”桑行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提步前行,许久,又补了一句,“也是我大舅子。”
苏慕歌哦了一声,随后瞳孔骤然缩紧。
他刚说什么,“大舅子??”
苏慕歌瞠目结舌的追了上去,若是从前听到此事,她大抵只是意外一下,但不久前才听师父抒发过对魔人的憎恨,一眨眼,竟冒出个天魔大舅子?
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她一路缠着问,但桑行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再多提一句。
走到一处别院前,苏慕歌终于收了心,因为裴翊正背靠着门站着,双手交叠搁在剑柄上,微微垂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感觉到他们来了,才撑开眼皮儿,沉默着向一侧站开,给桑行之让出条路来。
桑行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对裴翊找准他落脚之地表示惊讶。
但也未曾表现出来,微微一颔首,解了封印入内。
苏慕歌走去裴翊面前站定:“你怎么样?”
突然开始后悔告诉他帖子的事情,裴翊无论再怎么强,终究不是铁打的。先前魔神殿损耗过重,又不眠不休的替她寻找药材,几乎一年未曾停下来休息过了。
“还好。”裴翊没有在她面前强撑,“今夜调息一下,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