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会那么傻?花费巨额银两造出这种华而不实的战车?除非,他们是故意推出来摆给他看的,而他竟然愚蠢到中了圈套,竟回国力劝陛下造出战车,爲此还耗费了国中大量人力物力!
看着秦竪后悔不迭的模样,陈皇厌恶地一拧眉头,道:「即刻发兵,攻打齐国!」陈皇此刻一联想,终於明白齐国当初爲何不惜手段囤积粮草,分明是爲了开战做准备,他竟然被手底下这些蠢材误导,耽误了攻打齐国的最佳时机。
好在,现在也算不上晚,近来从吴国搜刮来的钱粮珠宝,已经喂饱了他手底下的将士,如今他们就是一群精力充沛的狼,早晚能能将齐吴两国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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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辛州。
辛州是陈国边境桦城附近的一个州县,此时辛州城的一条大道上,上千名役夫如同一只只蚂蚁,勤勤恳恳一刻也不停歇地推着粮草辎重,要往边关而去。
「快点!」
啪的一声锐响,一名正挑着两担粮草的役夫被一鞭子打到肩上,疼得他踉跄一下,摔在了地上,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抬头朝着那手持鞭子的官兵道:「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实在饿得走不动了!小的真不是有意拖延!」
那官兵啐了一口,「天天一日三顿地喂你们,猪也该知道感恩了!你竟还敢顶嘴!」说着,又是几鞭子甩了过去。
那人只能抱着脑袋缩在地上,被抽得浑身打颤也不敢再说一句话,其他役夫经过时看了一眼,那些人眼神里有麻木、有愤恨……却都不敢停留,推着粮车匆匆走过。
那人被打了好几鞭子,浑身痛得哆嗦,却也不敢停下来休息,还得一边对「军爷的手下留情」感恩戴德,一边吃力地挑起担子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用饭的时候,官兵将几只木桶推出来,拿饭勺敲击木桶,示意那群役夫排队盛饭。
然而这群推着粮车走了一上午的役夫脸上却幷未见多少兴奋之色,有的只是麻木和疲惫,只因爲从那些木桶里盛出来的,只是一碗稀得不见几粒米的粥。
他们只能尽力往嘴里多灌一些,以免自己饿死累死。
一上午的活儿干完,所有人都精疲力尽,随便找个地方便入睡了,可是有一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就是今天被打了好几鞭子的那个役夫。这人名叫石壮,是被强拉来服徭役的,他表面上对那些看管他们的官兵恭顺驯服,其实心里对那群人怨恨至极,尤其此刻身上疼得睡不着,这股恨意就越发浓烈。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影走了他身边,石壮警惕道:「谁?」
「大壮哥,是我!二狗子。」
见到这个十四岁的小孩,石壮的戒备一下子就松懈了。他道:「你不去睡觉,跑到这儿来干甚?」石壮白日里在那些官兵面前点头哈腰狗腿至极,晚上面对那些役夫时,却又是另一副面孔。
二狗子窸窸窣窣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瓶子,递给他道:「大壮哥,这是治伤的药,我娘留给我的。」
石壮面色复杂,他和二狗子是半个月前认识的,当时二狗子刚被抓来充当徭役,他不会推车,被官兵抽了两鞭,是石壮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没想到二狗子竟然还念着这份情。他也不犹豫,接过来就倒出一些药粉洒在伤口上,这药石壮以前见二狗子用过,药效极好。
有了这瓶药,两人间就更亲近了一些。石壮这才知道二狗子大名叫冯二郎,原本家境殷实,却不幸被贪官陷害,家中财産都被夺走,父母弟妹也都惨死,只有他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二狗子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哭了起来,他道:「大壮哥,我刚才去尿尿,听见那些军爷说,要把咱们都推上战场当炮灰。」
石壮一惊,道:「你没听错?他们明明说了,只要咱们运送粮草,不必上前綫的!」
二狗子肯定道:「我没有听错,那两个军爷说齐国的城墙又翻新了,加高了几丈,还用坚硬的岩石砌成外墙,他们攻不下城墙了,说要让我们这些役夫冲在前面,等我们被齐国人用弓箭射死了,屍体堆在城墙下,他们就能踩着我们的屍体爬上去。」说着说着,二狗子又压抑地哭了起来,他道:「大壮哥,桦城就快到了,我不想死,我不想当炮灰,那些粮车里那么多吃的,就算死,我也想做个饱死鬼呜呜呜……」
听了这一番话,石壮惊骇不已,二狗子才十几岁,又是第一次被拉出来服徭役,不可能编造出这些话来,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些官兵……真要把他们推上战场!
身上的伤仿佛更痛了,石壮听着二狗子呜呜的哭声,胸腔里那团愤恨仿佛要化作火烧起来。
瞪着眼睛想了好半晌,石壮忽然低声在二狗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二狗子听完,惊得都结巴了,「大……大壮哥,这……这……」
石壮恨声道:「他们想让咱们死,难道咱们就得乖乖去送死吗?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那些贵人任意奴役我们就罢了,凭什么他们还要叫我们去送死?我偏不认命!二狗子,你跟不跟我干,你要是肯干!咱们这就去找其他人!」
……
三日后,又是一个半夜,以石壮爲首的役夫袭击了几名守夜的,又联合起来打死了那些睡梦中的官兵,抢占了本该送往前綫的粮草。
众人疯了一般划开了几袋粮食饱餐了一顿后,二狗子仿佛才找回了理智,哆哆嗦嗦道:「大壮哥,咱们杀了那些军爷,官府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怎么办?」
石壮看了眼跟着他一起大口吃饭的役夫,又看了眼那些军爷的屍体,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十几匹战马上,咬了咬牙,他站起身道:「回不了头了!兄弟们,跟不跟我继续干下去?抢了那些贵人的钱粮和马匹,我们再也不用做任人践踏的役夫!」
一个接一个,每一个听到他这番话的役夫都站了起来……
二狗子也站了起来,一张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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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辛州发生了役夫暴动!」皇帝陛下接到消息时,兴奋地站了起来,「暗部的人找到石……适合的人了?」
封元拱手道:「陛下妙算,臣派出十几人混入几条陈国运送粮草的队伍中,果然发现那些役夫中有几个不甘受辱还有些胆气和本事的,臣让暗部的人鼓动一二,加上地利人和,他们就反了。陛下,这是名册。」说着,就呈上一张纸,那上面写着的,正是陈国此次中带领役夫暴动的几个人名。
皇帝陛下扫了一眼,其中正有一个他熟悉的名字——石壮。他高兴道:「太好了,这次陈国内部必然会生出乱子,送往边关的粮草断了,陈国也没法立刻对我国出兵了!」
皇帝陛下此刻分外庆幸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在上辈子,正宇七年陈国进犯,一直到正宇八年,陈**队才打到平州等地,正是因爲陈国境内有一个叫石壮的役夫拉起一支造反的队伍,拖住了陈**队的后腿。皇帝陛下上辈子还曾祈祷过石壮越大越壮,最好把陈国国都也给打了,如此就能解齐国之围。可惜石壮起来没几个月,就被陈**给灭了。
皇帝陛下道:「这几个反抗的役夫,要好好保护,以免他们被陈**队剿灭了,尤其是这个叫石壮的。」希望这一次,这个叫石壮的活得久一点。
封元不明白陛下爲何对「石壮」格外关注,他幷未多问,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