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燕一下子清醒了,问他怎么叹气。
皇帝陛下还以爲她已经睡了,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才道:「朕还是有些担心,封先生他们都在征战那么久了……」
姚燕燕:「陛下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有凤阳在呢!」
皇帝陛下摇头,拧着眉头道:「朕不是担心这个,封先生他们在外刀光血雨地征战,不知受了多少伤,朕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他们不会在心里駡朕吧?」
姚燕燕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她理所当然道:「陛下您这不叫逍遥快活,叫劳逸结合。」
姚燕燕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陛下每天晨鼓敲一下就醒,天还没亮就已经去了前朝处理政务顺便等待上早朝,上完早朝又要和大臣们开会,干完一上午活儿才午休一个小时,然后干到晚膳时间快过了才回来。一个月三十天只休息一天,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经不住。更惨的是,陛下干活这么勤快,国库竟然还拖欠陛下俸禄,可怜陛下都有大半年没领过俸禄了。
「陛下,前綫征战的将士们辛苦,你也同样辛苦啊!」
然而听了这个安慰,皇帝陛下似乎幷不很满意,他又叹了口气,「也不知何时能结束战争,若是当初没有打仗……」这话没有说下去,两人都知道不可能,且不提上辈子留下的阴影,就说这辈子,他们齐国跟陈国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将陈国彻底打死了,齐国永远都没法安宁,而这仗一开始打,就不是皇帝一个人能左右的了。
朱其羽嘀咕了一句,「朕都想御驾亲征了,朕要是去了前綫,士气想必能大涨,说不定能吓得陈军屁滚尿流。」
姚燕燕:……
她瞅了瞅陛下肚子上的软肉,心道陛下您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不过御驾亲征什么的,是不可能的,皇帝陛下要真敢御驾亲征,那些老臣就敢一头撞死在大殿上,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要把陛下留在国内的决心。
「睡吧睡吧我的亲爱的陛下。」姚燕燕抱住陛下的脑袋么了几口,困倦地靠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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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京都大雪纷飞的时候,陈国虽未下雪,但也严寒无比。
圣平州第三座城池中,守城将领站在城墙上,看着驻扎在城外的敌国营帐,正是午饭时候,那敌军营帐中升起袅袅炊烟,还有一股股饭菜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叫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们被围城已经快三个月了,城中粮食紧缺,每一粒米都要精打细算,这些守城的士兵,包括他,也有好久未吃饱了,此时闻到这股饭菜香味,腹中均轰鸣作响,却也只能强自忍耐。
守将环视一圈,发现守城兵士渴望的眼神,当即厉声道:「这是敌军的阴谋,万万不可自乱阵脚,再过两天,援兵就到了!」
被他这么一声厉喝,兵士们立刻挺直了脊背,眼神再也不敢往敌军营帐那里瞟。
陈国守城兵士又在饥饿中等待了两日后,终於等到了援军的消息。眼看着身披陈国铠甲的数万兵士一路披荆斩枣,冲破齐军的拒马、逼退齐军围在城西的人马后,一路朝着西城门疾奔而来,陈国守将大喜过望,喊道:「是援兵来了,快开城门,迎援兵进来!」
这一声落下,军心大振,西城门在一道闷响声中被徐徐打开。
负责转动绳索放下城门的数名兵士使尽了力气,憋得脸色通红,就是想尽快打开城门,好让援军和增援的粮草进来。
守将站在城墙上,心道:有了这数万援军和粮草,即便没法击退齐**,也能再撑上几个月了。
思及此,他兴奋地握掌成拳锤了下城墙。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爲那些援军后头拉着的粮车,未免也太轻了,以他的眼力,甚至能看见一辆粮车被石头绊了一下,往一旁歪了歪。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他来不及细思,立刻声嘶力竭地喊道:「关上城门!快关城门!」
正在转动齿轮带动机关放下城门兵士闻言一楞,手下却已经依照将军的吩咐调转方向,想要将已经放下一般的城门拉上来。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冲了,十几道鈎锁从「援军」中飞射而出,紧紧勾住城门,持锁的都是力气惊人的汉子,每十人拉住一道鈎锁,勾住的地方还是最容易着力的点,硬生生将已经拉上去一半的城门复又拉下来!
城墙之上,陈国守军竭力转动齿轮,但他们这些时日食不果腹,早就饿得面色发黄,又哪里抵得过城下那股数百人联合的巨力?在一阵令人绝望的巨响中,城门砰的一下掉了下去,摔在了护城河之上,激起滚滚烟尘。
而那些披着陈国铠甲的「援军」,骑着马,踩着架在护城河上的城门,蝗虫一般长驱直入,爲首之人提起长刀,一刀横斩,血光飞洒,有几滴落在他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他抬起头,目光在黄昏当中亮得惊人,正是兰梦征……
正宇十八年春,齐军攻入陈国圣京,来势汹汹,锐不可当,陈军不敌,屡战屡退,陈国皇室被逼入内城之中,被围十日不得出,齐国元帅声称,齐皇仁慈,只要陈国皇室投降,便可既往不咎,幷封陈皇爲陈王,仍可坐拥封地。
然而内城之中无一回应,第十一日,齐军攻破内城城门,却见满地屍身,那些守在内城中的陈国将士围着中央的大殿自尽身亡,而那大殿之中,陈皇狄悭的屍体吊在梁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