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钊看起来询问的极有耐心, 他也不像是想要谴责他,就好像是真的在关心他一般,不过将这个问题放到今天的这个时候才问出来, 本身就已经足够耐得住了。
而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少年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视线在碰触到景钊的目光后立刻移开了, 景钊只听见他小声的回答:“找一个朋友。”
景钊的神情一片了然:“你在找那个叫何义的少年吗?”
“你知道他?”沈默言佯装惊讶,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没有找到他,对於给你添了麻烦我很抱歉。”
听到他这么说, 景钊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个在胡闹着和坏朋友玩到一起的孩子,宽容中又带着一点怜惜,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或许你还不清楚,但是那个叫何义的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眼看着沈默言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景钊进一步作出解释:“在打点监狱的时候, 我自然也对一些你周围的朋友进行了调查, 毕竟我不希望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接近你, 何义是纪家派进来的人, 他接近你是别有目的的。”
对於这个答案, 沈默言说不上有多吃惊, 他那一瞬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他想不明白纪家找上他能有什么事, 他一边想着一边表现出对这个真相难以置信却又知道景钊没道理撒谎的失落。
景钊只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纪家有什么目的?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景钊很遗憾的表示他也对此不知情, “或许这也是纪家计划中的一环。”
说实话最初调查到沈默言身边的那个少年是纪家派去的时,景钊也很惊讶, 假如纪家想要利用沈家仅剩下的孩子做什么文章, 那也应该像他一样将人从监狱里带出去,而不是派一个同龄的少年去刻意接近试图结交。
这样做对纪家能有什么好处?纪家是想要从沈默言的身上得到什么?
关於这一点景钊想不明白,倘若沈家真的有什么秘密是需要刻意接近了解的, 那么纪家就不会放过当时正处於绝对劣势随时都会被斩首的沈家家主,沈家的大人知道的必然远远要多余一个孩子,但纪家却没有从沈家家主着手,任由其被处刑,在这之后却反而试图向沈家的孩子身上套取线索。
难道说这少年的身上有就连沈家夫妇都不知道的秘密?
“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景钊安慰道,“像你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见,帝国监狱更多的都是罪有应得的罪犯,在那里接触别人你更应该提高戒心才是。”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对着晚辈悉心教导。
沈默言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景钊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可怜,家人遇害不说,在监狱中唯一遇到的知心朋友却是仇家派来有意接近的,这一套下来,想来他得对朋友这个词产生抵触了吧?
“你刚刚说的方法是什么?”沈默言问。
沈默言对於别人的情绪相当敏感,他远比景钊想的更善於察言观色,对於景钊认为掩饰的足够好的怜悯一目了然,他哪怕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同情他,却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多纠缠浪费时间。
要是不打断,以景钊驯服人的手段,恐怕少不了一通安慰和开导。
景钊察觉出了沈默言表露出来的急切,他也不准备过多卖关子,便直截了当的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我非常同情沈家的遭遇,也为了当时没能做什么而感到后悔,所以在不久之后我想要以景家的名义向帝国提议再开启一场审判。”
同样是审判,但是帝国的审判与上一个世界之中兽人们的审判有决定性的不同,帝国结构的特殊性使得他们没有名义上的王,整个帝国的运作由最高层的管理层负责,而帝国的审判本质上也就是管理层对某些事项的投票判决制度。
“开启一场审判是唯一能够在明面上洗刷沈家冤屈的方法。”景钊说道,“这件事涉及到了不少保守派,只要证据确凿,那么这些人就都逃不了。”
於是沈默言知道关键的部分到了:“要怎么才能掌握证据?”
“这段时间我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但是光是我手上的还不够。”景钊将另外一份文件打开,展示给他观看,“这些都是保守派参与了这件事的证据,可是想要以此来推翻他们暂时还是不可行的。”
“管理层有着近半的保守派,想要获得除此之外所有人的支持十分困难,所以在接下来的审判里就不能将矛头对准所有保守派,而是得对其进行精准打击,找到最为他们领头者的纪家参与的铁证,同时要让其他人自顾不暇。”
关於这一点沈默言倒是能够理解,帝国人本质上就缺乏团结有爱的精神,更别说是上升到了管理层之后,这些保守派一个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主意,哪怕看起来他们作为一派有着共同的目的,但真的当一方陷入无法翻身的死境之后,撒手的最快的也是他们。
“纪家的防备十分严格,以我个人的能力没有办法从中得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景钊说到这里似乎感到十分的遗憾,他叹了一口气转而道,“但是我多少调查到了纪家确实有藏着有关於那个事件的记录,我认为只要能够取得那份记录,就能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份记录现在正在纪家的数据库中。”
景钊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他认为勾结了异族的人是纪家,并且纪家保留了和当时事件有关的记录。
这就是帝国核心监管下的不利之处,人们没有隐私,哪怕想要将后续扫尾的干净,但在核心的监控下也会永远的留下痕迹,但是核心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想要从核心之中调取出线索证据几乎不可能,哪怕是管理层都做不到,所以就需要向纪家着手。
至於景钊能查到纪家可能存在的记录数据,显然也是指那一段时间之前纪家的数据库有了明显的变动,景钊认为这段变动十分可疑,但作为景家却没有资格要求纪家提供数据变动的资料,而在审判中提出这一点,纪家也有足够的时间对其进行伪造。
於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纪家不设防的情况下将其窃取出来。
那么有什么人适合去做这件事?
当然就是沈家的孩子了。
“纪家既然特地在监狱之中派人接近你,那么他们必然对你有所图谋,想要为沈家洗刷罪名得到推翻纪家的有力证据,就只能利用这一点。”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纪家都不会随意轻信,但假如那个人是沈家的孩子就未必了,他们或许会怀疑,但以纪家不惜大费周章的也要派人到其身边打探情报的做派来看,他的身上应该有什么纪家十分在意的东西,所以哪怕他们再怀疑,也会将他带回纪家。
“如果你认同的话,我会将你送出帝国。”景钊作出进一步的解释,“佯装你在逃出监狱之后没有与我的人遇上,为了逃避追捕独自跑进了非法地带。”
“但是这样一来对於你的风险十分大,我会尽可能保证让纪家的人注意到你的行踪,可在非法地带我不能给你提供有效的过滤设备,所以你有极大可能会被感染。”
大概是景钊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计划实在是太过危险,他流露出了些许不妥,眼看着就要对这样的计划感到反悔,沈默言便提前一步应下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沈默言说道,“我需要纪家数据库的位置。”
景钊看起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这份有关於纪家的资料传输到了沈默言的手里,这里面不光是有数据库的位置,还带有纪家详细的监控布局和护卫的值班表。
沈默言收好了这份资料,当天就准备行动,景钊也没有阻止,距离沈默言从监狱里逃出的时间越短,纪家就越是不会发现端倪,而在接他回来的路上,景钊做好了掩护工作,不会让纪家的人察觉到他和景家有所接触。
巧的是,现在想来这个少年出狱事闹出的那起轰动,反而可以成为掩盖他行动的烟雾弹,在那种情况下纪家丢失了他的行踪也变得不是那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