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迷糊的时候,才听见有火车的声音传来,然后过了不久,就有火车呼啸着过去了。这个速度……肯定是专列了。
果然,这列车刚过去,火车就开始动了。躺在这沙发上,火车的震动叫人微微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此时隔壁包厢,董藩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行了!」董太太低声道,「人家不卖就不卖吧。你还能抢啊!」
「你懂个屁!」董藩咬牙道:「你想当官太太,想叫我脱了这身商人的皮,没有人提携怎么成?人家开口了,咱们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还想投在人家门下?凭什么?这东西,不管怎么着,都得弄到手。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董太太朝外看看:「那东西真那么好?羊脂白玉要是真想踅摸也踅摸的到,我瞧那玉好似不是羊脂玉,咱们再找找?」
董藩瞪了老婆一眼:「那不是凡品。是中宫的主子娘娘才能佩戴的。我这一双招子,什么时候看走眼过。那凤纹,那细微处的标记,我只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东西递上去……我就真心想事成了!」
「那咋办呢?」董太太的心跟着火热了起来,「要不明天咱们再去磨一磨。」
可人家不缺钱。
董藩猛地起身:「你在里面待着,我去去就回来。」
「干嘛?」董太太一把拉住他,「这大晚上的,车上这么乱,我一个人害怕。」
「怕个屁!」董藩甩开老婆的手,「老实待着。」
包厢的门是推拉式的,开门关门这种摩抆声可不小。这边他的门一开,隔壁的四爷和林雨桐就睁开了眼睛。
同时警醒的还有一直靠在门边的男人。
董藩朝这边看了一眼,尤其是草帽男,他一直以为这人是四爷带出来的下人。见对方没动,这才朝另一边走去。草帽男在他走了以后,就朝他的背影看去,然后又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本来以为一路上会不安稳呢,可谁知道从这天晚上起,半点异样都没有过。
眼看就要到北平了,林雨桐看向四爷:「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四爷指了指外面:「安静!特别的安静。走廊里站着的人基本就不见了,就连两边的隔壁,都听不见说话声了。」
对!就是这样。慢慢的,一天比一天安静。原来她以为这是半路上下车了,可如今瞧着又不像。
四爷将推拉门拉开,朝外一看,走廊里只剩下这位草帽兄了,「朋友,进来说话吧。」火车上的麻烦,肯定是被这位给挡回去了。
这人抬头看了四爷一眼,朝两边的隔壁看了一眼,好似因为两边还有人,说话不方便一样,他没往里面走,只抱拳道:「感谢兄台的饭食,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转身就从车窗上跃了出去。
四爷眯了眯眼睛,回过头来看向林雨桐:「有意思吧?」
「哪路的神仙?」林雨桐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是莫名其妙的被人保护了一路。这人很有些江湖手段,将麻烦都给挡了,可自己两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等火车到站的时候,四爷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拉着林雨桐从包厢里出来,却跟隔壁的董藩走了个面对面。
董藩两口子面上带着惊慌之色,看着四爷和林雨桐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您先请……您先请……您二位先请。」董藩弯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而另一边隔壁的人正准备出来,一看见林雨桐和四爷,蹭一下子就给缩回去了。
怕成了这样?
四爷挑眉,朝董藩点点头:「承让了!」说着,就拉着林雨桐往出走。
林雨桐的心思翻腾,她之前还以为这人是宋凯文汇报之后,派来跟着自家的。可如今看这手段,好似又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做事,端不会将人吓成这幅样子。
从车站出来,拦着黄包车正要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老弟!老弟!等等。」只听声音,就知道追上来的人是董藩。
四爷回过头,笑了笑:「董老板还有事?」
董藩马上道:「老弟啊,你是初到上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说着,就猛地打嘴,「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劲,您肯定是要去酒店吧。可这酒店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是这么回事,我在琉璃厂附近有个小四合院,正打算出手。您要是愿意要……」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话还没说实在,就又赶紧摇头,一个巴掌都伸出来,「不……不用一千,我急着出手,给我五百就行。」
四爷真是对那个草帽侠好奇了。这人对自家的事知道的还挺多。这就证明对方不光认识自己和林雨桐,而且知道自己的现状。这董藩如今这作态,肯定也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他看向董藩:「你不用为难,我确实是需要买房子,但是……」
「别但是,兄弟!」董藩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您要是觉得贵,三百……不……两百都行。随便给点钱都算数。」
四爷也是服了,就这怂样,被人威胁一番就吓成这德行了,还敢动歪心眼子?他扭头看向林雨桐,「要不先去瞧瞧?」反正你也只爱住四合院。
「那就瞧瞧。」林雨桐点头应了。
「嗳!先瞧瞧,瞧瞧再说。」董藩似乎松了一口气,「要是弟妹不喜欢,你说出个样子来,满京城我找去。」
林雨桐心说,那倒是真不用麻烦,自己最满意的也就紫禁城和雍王府了,那地方倒是好找,可就是买不了。
事实上这四合院林雨桐看一眼就喜欢上了。不说别的,就说这院子当中那个两人合围才能抱住的枣树,她的呼吸就跟着乱了。
两人牵着手,愣在了当场。好似早已经分辨不出今夕何夕了。
林雨桐拉着四爷,将手放在这斑驳的树皮上,顺着这个纹路朝下摸,树上那个像是人的眼睛一样的疤痕结节,好似都是一样的。树上的枣红了不少,地上也有落下来的,林雨桐捡了一个,将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那味道冲击着味蕾,让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将剩下的半个枣塞到四爷的嘴里,「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四爷拍了拍林雨桐,轻声呢喃道:「咱们这是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董藩有一种懵住的感觉,这是啥意思?他尴尬的搓着手,「原来这房子跟老弟有些渊源。这还真是巧了。」
「冥冥中或许真有天意。」四爷回过头来,脸上其他的神色都收了起来,只道:「说吧,这房子打算多少钱卖?」
「这个……那个……」董藩站在院子里指着这些屋子,「您该看的出来,这院子几年前我刚翻修过。都是崭新的。说实在的,家俱齐全,可这屋子真是一天都没住过别人。连带着家俱,卖一千都不算多。可是……罢了,如今您只看着给吧。」
「一千二,别说我占了你的便宜。」四爷直接就给了一个价,这点钱实在算不得什么。
「啊?」董藩愣了愣,「啊!兄弟,你真是个讲究的人。啥也不说了,现在咱们就能去过户了。」
有钱好办事,这房子的手续,赶在半下午的时候就办利索了。林雨桐和四爷晚上也不去酒店了,直接回了院子。还是这里住着叫人觉得踏实。
家俱确实是崭新的。就是家里的炕,都是新盘好的。别的地方先不去管,只把正屋收拾了出来,被褥往上一铺,窗帘一拉,就齐活了。
两人洗了澡,吃了饭,躺在炕上浑身放松下来,林雨桐才问四爷:「那帮了咱们的人到底是谁啊?」
四爷摇摇头:「我是真想不起来。算了!这人知道咱们在哪落脚,人家要是真想见咱们,总会找上门来的。」
火车上颠簸将人累的不轻,几句话没说话,人就开始迷糊起来了。第二天一早,人还没起呢,就听见外面喧哗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林雨桐起身,披着衣服下床,摁住四爷,「你别急着起来,我先去听听怎么回事?」
隔着大门,林雨桐在里面听的倒也清楚。
一个女人的嗓门特别大:「你们把孩子他爹放了,他就是着凉了,有点发烧,没别的毛病。你们怎么就把人给关起来了。我们一家大小,还指望谁?」
「别吵吵!吵吵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道:「霍乱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万一要真是……这可就是传染病,被说你们一家子,就是这周围的人还不定得被传染多少呢。这不是关起来,是隔离!隔离懂不懂?没病自然就放回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码事。
林雨桐回屋,就见四爷靠在炕头上,她将事情说了,四爷才道:「西北的霍乱实在六七月的时候是□□,如今都八月了。」
将发烧的都隔离起来,倒也是小心没大错。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敲门声。在京城一个熟人都没有,谁能上门?
四爷见林雨桐还没梳洗,就自己下地了,「你在屋里吧,我去瞧瞧。」
结果来的人是董藩。
他怎么来了?
四爷将人请进来,指着枣树下的石凳叫坐了:「董老板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董藩呵呵一笑:「是我的不是,打扰老弟休息了。」说着,就低声道,「是好事!我一个朋友在琉璃厂,有间铺子,这铺子不错,只是之前打眼了,赔了不少进去。如今这铺子也经营不下去了。我就来问问,看老弟你对着铺子有没有兴趣。这铺子只吃租金,都用不清。绝对不会叫老弟吃亏。」
如此热心!
「还是为了那镯子?」四爷看向董藩。
董藩有些尴尬:「老弟,不瞒你说,这关系到哥哥的前程。要是只是钱的事,我这又是何必这么纠缠呢。」还招惹上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煞神。
「不知道董老板要谋哪里的差事,对方这要求和真是有点苛刻了。」四爷试探着问了一句。
董藩左右看看,这才道:「要东西的老板姓陈,他也是要往上送的。如果这是办成了,老弟,哥哥我可就一飞冲天了。」
「什么部门能一飞冲天?」四爷皱眉,「董老板这实在是叫人看不透。」
「放在古代,那该叫吏部。」董藩有几分自得。
吏部?组织部门!老板姓陈?
难道是党务调查科?也就是以后的中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