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1 / 2)

敛财人生 林木儿 5509 字 2个月前

民国旧影(59)

天一天天的凉起来,白天晚上忙着的都是庄稼。地里的红薯土豆收了, 一半都是要交上去了。红薯土豆, 交上去的都得是完好无损的, 要不然不耐储藏, 更别说运出去支援前线。所以自己剩下的就是多少都带着点伤的,晒成干的晒成干,磨成粉的磨成粉,等都颗粒归仓了,天就真的冷了。

秦北就是这样的,春天来的晚, 冬天来的早。可这冬天来了,不意味着不用生产了,最起码纺线还是要做的。四爷在天冷之前忙完了纺织机的改造, 剩下的就是木工上手了, 多做几架了。这天他回来拿了一块一丈长,一米二宽的布,说是纺织厂出的成品,「你上手摸摸, 看看怎么样?」

林雨桐拿着布细细打量,「我怎么瞧着这经纬线有点不一样。」

「经线是洋人的十六支纱,纬线就是咱们自己纺出来的土纱。」四爷指了指这个,「上了市的话, 价钱能便宜上三分之一。」

可这窄幅一看就是小又土的织布机出的布。一天累死累活的, 也就能织出一丈来。够谁穿的?而且这颜色吧, 不是那种白,有点发黄发硬,像是孝布。这种布上身前必须洗,不光是洗,还得锤洗,多走几遍,穿到身上才不磨人。「可这染布怎么办?洋纱能进来,肯定是对方不知道咱们会弄纺织厂,就将这洋纱给放进来了。我估计这也是暂时的。可这洋纱能进来,这染料怎么弄?弄上一罐两桶的,也不顶事。」

「瞎操心。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富日子又富日子的计较,你能想到人家就想不到?能人多着呢。」四爷将被子给常胜捂严实,「草木灰,染出来就是灰色布料。这玩意要多少就有多少,还怕没得用?」

草木灰,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有些土方用它治病;大部分农家院都用它给牲畜圈消毒,撒上跟石灰的作用是一样的;冬天的时候还有人用它当洗衣粉在用,洗衣服离不了它。更别提积肥这么重要的作用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发出新功能,居然是染布。

当然了,也是林雨桐少见多怪,用草木灰染布算是古法了,时代的进步差不多就要叫大家忘了它的这项功能的时候,人逼得的没办法了,又把这办法给想起来了。

四爷还有些得意,「我以前也不知道竟然能用黄泥水,红土这些东西染布,这次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是又get到新技能了。

「你不是又跑出看人家木匠做活了吧?」林雨桐看他裤腿上的木屑,不确定的问道。

四爷眉眼都能飞起来:「我跟你说,咱俩要是去了原始社会,我都能叫你过上舒坦的日子。」没有我不会的。

呸呸呸!乌鸦嘴!

林雨桐将布放在,叫四爷先睡,她拿了两件军大衣出来想着从什么地方改。

「这是干什么?」四爷见她把军大衣的下面都剪开了,就拎起来问她,「短了?」

「警卫班每天晚上都站岗呢。你没看他们的棉衣,里面的棉花都成了疙瘩了。被子都成了网絮了。」林雨桐估摸着衣服的长短,「这在屋里还罢了,有热炕呢。大晚上的一人哪怕是值班一个小时,也冻的够戗。等再过两月,夜里零下二十多度,谁扛得住?今年没有新棉衣棉被,弄两件厚点的大衣,叫他们夜里轮着穿。弄长点,得把腿都遮住才行。我看他们把兔子皮绑在脚上执勤的时候取暖,还想着哪天赶紧弄张羊皮给他们。」

其实叫林雨桐说晚上根本就不用站岗,但是自己说了没用。

四爷伸手揉了揉林雨桐的头,啥时候都是这样,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亏待过,能想到的比谁都仔细。

这天林雨桐正把该好的大衣交给钟山:「宽宽大大的,估计都能穿。晚上套在你们的衣服上面,估计能抗一抗。还有你们那屋子,二十四小时的火都等点着,今年院子里的生姜也丰收了,都在地窖里,每天那锅里姜汤不能断了……」

她这边絮絮叨叨的没完,方云进来她都没发觉,还是钟山不好意思的对方云笑,林雨桐这才打住话头回头去看,见是方云来了,摆手叫钟山去忙,请她到屋里坐。屋里四爷正在摆弄纺车,学着用羊毛防线呢。常胜在一边跟着捣乱,一会就揪着线不放,然后就断了。他倒是乐了,四爷的活确实干不下去了。

方云摸了摸常胜的头:「在家里养着的孩子看着就是活泼。安安像是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淘气。」

林雨桐笑了笑:「改天你也请两天假,去安保看看孩子。」

「结巴去了几回了。跟我说孩子挺好的。」方云随后答了一句,林雨桐就没办法接话了。她也一直不知道方云跟这位巴哥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看起来特别亲,但又不像是男女那点事。好奇心不是什么时候都适合的,林雨桐果断的转移了话题,递了一碗姜枣茶过去,「尝尝看。姜是自家种的,枣是老乡家买的。你尝尝!」

算是极为奢侈的饮品了。

方云接了连声说好,这才说到了正事了,「委培班你看看能不能提前结业。上面下了通知了,倭寇对边区开始大扫荡了,斗争形势越发的严峻。前方缺人!」

「当然。」林雨桐接过话题,「不光委培班的人可以提前上岗,就是学生,也可以动员,要是愿意去的,可以报名……」

这正合自己的想法吻合,方云心里点头,却又跟林雨桐提了安来的事,「她倒是想去前线……」

林雨桐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拒绝,「我这里离不开她。你刚才也说了,大扫荡,前线的危重病人就更多了。我这里忙不开,医院离不开我,给学生上课的任务就得她来完成,我抽空做讲义。要不然我真是分身乏术。所以,千万请你帮我露留住她。咱们有咱们的人物,源源不断的向前线输送人才,这不是小事。」

方云点了点林雨桐,「我要能说通,还跟你说什么。」

「她是军人,执行命令就是了。」林雨桐在这事上半点都不妥协,「她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就是我的态度!要是还要申辩,就叫她找我来。我是她的直接领导,我说了算。」宁愿叫她埋怨自己一辈子,觉得自己阻拦了她追求幸福和爱情的权力,也不能叫槐子和於晓曼之间有不和谐的因素。他们太难了。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把情爱想的那么简单。这种想法很幼稚。

方云看了林雨桐一眼:「其实安来也是个好姑娘,你大哥那边……就真的不考虑?」

「我哥结婚了。」林雨桐再出重申,然后认真的看向方云。

方云这才有些恍然,结婚了却没人见过新娘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这位女同志的工作性质极为特殊。她脸上的神色就端凝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事你别掺和,我去处理。」说着,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一张纸来,「你看看这个。」

林雨桐接过来,「结婚申请?」落款是林杏。

方云见林雨桐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就苦笑道:「我将林杏安排到学校食堂,之前她常往低头给大家送饭,之前要求跟她结婚的那个宣传科的科长又碰上她了。」

宣传科也会组织人员在地头表演,最常见的就是快板,连常胜都听会好些个。他还小,说话说不了长句子,大人就爱逗他。人家说『头——』,他马上说『低——』。人家说『要用——』,他就补充说『力——』。

原话是:头低,要用力。慢慢挖,莫着急。挖的深,挖的细。要求并不高,一天一亩一。

孩子的好记性完全放在了这朗朗上口的快板上了。没有儿歌,孩子们记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快板了。

因为不管做什么工作的,都得下地头,两人遇上了就不算是奇怪。

不等林雨桐说话,方云就道:「这位科长叫陈实,四十二了。」

比杏子大了二十岁!

林雨桐皱眉,「她的事情不用跟我说,我不管。」

方云就笑:「作为姐姐,你不管。但作为领导,这结婚申请不得有你的签字?这了解对方的情况,也是你的工作内容。」

可以前都是你觉得可以了,直接签了字再叫自己签字,最多只告诉自己一声谁跟谁结婚了就完事了。

「行了,谁叫你遇上了呢。」方云低声道,「你看她的面子,你还不看着你哥哥弟弟的面子。多少都得问一问的。要是她坚持,那你也尽心了。」

林雨桐这才看那满纸犹如小学生写的字迹,「四十二了,年纪也不小了。以前没结过婚?」

「有过三任妻子。」方云看在林雨桐的面子上,将对方了解的很仔细,「在老家有原配,据说是已经断了联系二十多年了。参加革命之前,娶过一个同班同学,后来因为政治理念不同,导致分手了。到了言安以后,跟当地的一个妇联上发展的女同志结了婚,可惜,这女同志生产时难产,去世了。当时他们在下部队,没来得及送医院。这也就是去年的事。」

「子女呢?」这三任妻子,不可能没生下一个孩子吧。

「原配生了一子一女,要是顺利长大,也都跟杏子差不多大了。第二任妻子生了一个儿子,当时分手后孩子跟着妻子。第三任难产去了,孩子倒是活了,是个女儿。因为孩子的母亲是当地人,所以孩子在外祖家寄养,比常胜能小两个月大小。」方云无奈的道,「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孩子肯定还是跟着外祖家的。」

林雨桐倒也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这陈实的第二任妻子。什么叫做政治理念不合?说白了,就是夫妻两人走入了不同的阵营罢了。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我在原则上保留意见。」林雨桐将申请书递给方云,「你主管人事,大主意还是你来拿。」

还是不想管呗。

方云无奈的叹了一声,「行!我苦命。我再做做工作去。」

送走方云,林雨桐才将锅里的水蒸蛋拿出来,取了勺子喂常胜,「你说,这杏子以前看着还罢了。怎么遇到事就跟老太太似得,就没明白的时候。」

「喜欢年纪大点的,自有她的道理。」四爷笑了笑,「你得承认,宣传队的工作要更轻松一些。」

这倒也是。食堂的工作可不轻省,十个人负责几百人的伙食,天天如此。再加上如今这做饭,大头是水,水都走好几里的山路去运,真是累死个牛。但是宣传队就不一样了。能写的写标语,能唱能说的都去表演了。要是杏子去了,最多就是熬浆糊贴标语,生产对於女同志而言就是菜地纺线纳鞋底。虽然也不得闲,但确实是轻省多了。

「她倒是越发的长出息了。」这谋划的清清楚楚,也不能说人家真糊涂。

方云走后两天,第一个找来的不是杏子,而是安来。

「林院长,我……」安来低下头,脚不停的搓着地面,「我不去辽东,也不去找林连长,我是真想上前线的。我想去晋西北……」

「你是军人,你请战的决心和勇气值得赞赏,但是还请你执行命令。」林雨桐头都没抬就这么回了一句。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自己现在真的离不来这么个人,她顺手将讲义推过去,「这是接下来一周的课程讲义,我抽空会过去,但大部分还需要你讲。重点我都标上去了,你多注意。」

「林院长。」安来的手按在桌子上,「我觉得你这是对我有意见。」

「我是将你放在更合适的工作岗位上,仅此而已。」她说着就看了安来一眼,「别叫我为难,或者我应该再找安院长亲自谈谈?」

严肃的表情,没有什么感**彩的眼神,叫安来有些不适应。她的嘴角动了哦东,最终只道,「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安来才说要去晋西,进入十二月,局势骤然紧张。晋地的阎老西在突然枪口朝内,对晋地的工党部队开火,紧跟着胡综南所部将边区围了个水泄不通,枪炮声几乎昼夜不歇。前线的伤患已经不能运回来了,根本就运不及。林雨桐连同医院的其他几位医生,各自组建医疗队,奔赴前线。

临走的时候,连个四爷交代一声的时间都没有。骑上马马上就要出发。

如今的医疗箱是新设计的,叫马鞍箱,就是能放在马背上直接就走的。一个箱子就是一个医生救人的全部家当。

四爷站在门口抱着常胜,跟林雨桐摆手:「家里不用你操心,自己照顾好自己。」

常胜嘴一瘪一瘪的,挣扎着要林雨桐抱,哭的撕心裂肺。

四爷将身上的大衣扔给林雨桐,「带着!」连被褥都没带,这大衣好歹能当被子盖。

林雨桐叫他们回去,「小心孩子脸皴了。」

钱妮骑在马上已经催了:「赶紧的!都已经走了。」

林雨桐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的父子俩,狠了狠心,还是打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