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1 / 2)

敛财人生 林木儿 5562 字 2个月前

民国旧影(88)

林德海猛地睁开眼睛, 一下子就惊醒了。他梦见什么了?好似梦见那败家的娘们了。他抆了抆额头上的汗,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办下面的事。这么想着, 心里一时有些懊恼,应该换个办法的,就不该指望那个女人。

刘寡妇手里拿着鞋底子,靠在边上正在做鞋, 看见林德海醒了, 却又魂不守舍, 就骂道:「怎么?歇够了又想出去?你的年纪可不小了, 别叫那些小妖精给吸干了。」

林德海心里正不得劲了,马上就瞪眼过去, 「少罗嗦, 给老子弄的吃的去。」

刘寡妇只能愤愤的,自己也确实是没办法,但凡有点办法,谁愿意跟这老东西过一辈子。锅里热着馒头,酸菜汆白肉炖了大半天正入味呢。

林德海下了炕, 才用热帕子抹了一把脸,外面的大门就被拍响了, 「叔!叔!在家吗?」

这是猴子的声音。这小子当年被槐子安排在铁路局当差, 也就是混口饭吃。这两年倒是对家里多有照顾, 每个月按时送钱过来, 虽说这钱是槐子临走前存好的, 但差不多十年没断过,日子再艰难没把这钱给昧下了。这小子就难得的很。如今不光是林德海熟悉猴子,就是刘寡妇也熟悉。一听声音忙扬起笑脸,「在呢?在!这就来了。你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汆白肉正入味。」她一径说着,一径往外走开门去。

林德海心里却有些不妙的预感,他僵在屋里没动,果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之后,猴子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刘婶子,我叔呢?」

「屋里呢?」刘寡妇朝屋里指了指,「什么事,急成这样?」

猴子摆摆手,这事能跟她说吗?三两步窜到屋里,林德海已经调整过来,坐在桌子边若无其事的喝茶,见猴子进来,还笑呵呵的招呼,「你小子不当差,跑过来做什么?」

「叔!您赶紧跟我走吧,我婶子怕是不成了。」猴子抆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忙去拉林德海。

刘寡妇跟进来听了这么一句,不由的问道:「你哪个婶子不成了?」话说完这才醒悟过来猴子说的是谁。她急忙朝林德海看去,就见林德海抓着茶杯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她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果然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两人的关系闹成这样,临了了,这心里还是放不下。

「怎么就不成了?」好半天林德海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不是又跟着人跑了吗?」

「哎呦,叔,赶紧走吧。如今人在医院里,再不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猴子扶着林德海起身,「您好歹去听听,看身子对槐子有什么交代没有。」

林德海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坐上车颠簸起来,还有些不真实。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成了?自己真没想着把这败家娘们给折进去。她就是再不好,也是槐子和桐桐的娘。倒不是他心疼那女人,实在是怕在孩子那里落下埋怨。

医院里,小桃拉着冯队长的胳膊,埋怨道:「陈继仁怎么就这么死了,那方子怎么办呢?」

方子方子就知道方子。她怎么不想想,这假的陈继仁被揭出来给他带来的影响。这件事肯定会闹大的,闹的人尽皆知。自己跟这么个人相交多年,却从没发现不妥当,那自己成什么人了?识人不明,有眼无珠,这是要葬送自己前程的。

小桃见对方不说话,马上道:「看那婆子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去问问,看她知道不知道方子在什么地方。就算没有药方,那卤肉的方子也得要到。」要不然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吗?

这个蠢女人,没看见员警署跟过来十几个人吗?为的什么?还不就是防着自己的。

这婆子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十年不见人影,这人缘半点也不见淡了。

林德海到医院的时候,就见急诊室门口,站着十几个穿着蓝黑制服的人,都是熟脸,见了他就叫叔。

猴子带着林德海进了急诊室里面,等林德海抬起头,看见躺在病床上,头上满是血的女人,只觉得半个身子都凉了,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人色,看着是不成了。

可能是知道谁来了,林母睁开了眼睛,看向林德海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到底挣扎着伸出手,好似在等着什么。

林德海一步一步走过去,佝偻着身子吃力的半跪着,拉着林母的手,「槐子额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林母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吃力的道:「叫……叫槐子……桐桐别……怨恨我……」

「没!孩子没恨过你。」林德海摆手,「我儿子闺女都是干大事的。心里啥装不下,孩子没恨过……我知道……」

林母喘了一口气,「杨子……杏子……我放心不下……」

林德海闭了闭眼睛:「……他娘啊,放心……这俩孩子我今年就给他们入族谱……他们是林家的孩子……是我林德海的孩子……还有他们的亲爹陈继仁……他的身后事我会好好办……等孩子回来我带他们去认认坟……他被害死了,但生前也是救人无数的大夫,是好人……我得叫杨子记住……四时八节的得给他亲爹祭奠……」

林母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呜呜的也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林德海拍了拍林母的手:「……你没对不起我,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是我混蛋,是我误了你一辈子。你是个好的,杨子的亲爹也是个好的,不好的是我,要是当年早和离了,你就少受多少罪。」

林母笑了,临死了,这男人把脏名声全揽到他自己身上,叫自己走的干干净净的。可做了就是做了,哪里真能干净。

可林德海不这么想,如今都在追求什么自由,反对封建婚姻,反抗压迫,所以,在很多人看来,这不是伤风败俗,这是敢於冲破旧的牢笼。早二十年前,这是丢人的事情。可在如今,甚至在以后,真要说起来,没那么丢人。说到底,她是为孩子把命搭上的,那就叫她走的干净些。

自己本来就是个混蛋,承认是混蛋也没什么了不起。护住了槐子娘的名声,就算是护住了孩子的名声。

他凑过去附在林母的耳边,低声道:「槐子和杨子都在工党那边,拼了命换了不小的官。还有桐桐和姑爷,那也是体面人。咱们俩这回,不亏!」

林母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她点点头,没叫汉奸的名声毁了孩子拿命拼来的前程,搭上命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她低声道:「我想……入林家……祖坟……」

「好!」林德海马上应下,「你当然得入林家的祖坟……」

林母这才对林德海笑了,笑着笑着,神情就僵住了。林德海只觉得手里那只手耷拉了下去,他马上明白,她确实是走了。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颤巍巍的起身,拉着猴子的手,「孩子,还得麻烦你帮我,料理你婶子的身后事。」

这场丧事,轰动了整个京城。为什么呢?因为这事奇葩啊。林德海不仅给为他戴了绿帽子的老婆办了葬礼,同时还给她老婆的相好办了葬礼。就连墓地,都选在离林家的祖坟不远的地方。

但随着这奇葩事传扬出去的,就是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如何被汉奸残害而死。还有林母,倒是不少人觉得她最后杀了汉奸,是为刚烈之举。

跟预想的一样,私德即便有亏,但在大义的前面,没人会刻意的去在乎。

林母成了一个受害者,一个敢於反抗压迫的典范,还有不少报纸大肆的报导,赞扬声一片。而杨子的亲爹,也成了一个救人无数的大夫,又被汉奸残害的无辜人。不仅不是汉奸,还成了最可怜的被汉奸压迫的受苦受难的人。

林德海站在林母的坟前,将头七纸给烧了,然后才起身去了十几步以外的两座孤坟前。这里面埋的一个是那个乞丐,一个是杨子的亲爹陈继仁。他看了看乞丐的坟,「我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谁叫咱们有缘呢。你帮我解了这一次的难,我帮你安葬了,没叫你暴屍荒野。咱们俩算是两清了。」之后,他又看向陈继仁的墓,「想来想去,我还是想办法把你这混帐东西从乱葬岗子弄来好好的葬了。说实话,老子恨不能你叫野狗给吃了。但是再一琢磨,老子这干的事情,能瞒住大家,但却瞒不住几个孩子。杨子这小子机灵……你倒也是好运气,碰上个好儿子。为了孩子将来心里没疙瘩,老子把你葬了。就葬在这里,将来老子死了,也在这一片。老子倒要看看,杨子那崽子,是祭拜你还是祭拜我。你抢了老子的媳妇,老子就抢了你儿子,还有你孙子,以后子子孙孙,都只知道老子,却没人知道你个王八蛋。这么一想,好像咱俩也两清了。抓紧投胎去吧,别人能投的人胎,你这老狗当了汉奸,也就只能入了畜生道了。想起来就叫老子觉得解气……」

他兀自嘀嘀咕咕的正说着呢,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一扭头,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身后跟着俩孩子,一个**岁大,一个六七岁大。穿着衣服破破烂烂,也蓬头垢面的看不清楚这俩小点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过这大点的小子,林德海见过。就是在药铺门口吐了林母一脸唾沫的小子。

三个孩子见这里有人,都愣了愣。然后这大点的小子就牵着两个小的,到了林母的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就听他道:「之前是我不对大娘,我不知道你跟我们一样也是被那老狗害了的。我还骂你,唾你。是我不对!我娘死了,被那老狗害死了。你杀了那老狗,给我们报仇了。我待着弟弟妹妹给您磕头。您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娘的供奉,就有您的,我杨宝禄发誓……」

林德海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母的坟,心道:听到这孩子的这番话,你受她的礼,心里不愧的慌吗?要是有心,就千万保佑这几个孩子无病无灾的长大。

想起之前的打算,如今心里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孩子……我儿子闺女都不在身边,你要是愿意,认我当干爹。以后我养着你们……」

杨宝禄愕然的看向林德海:「不行,我们……」

「不认干爹也行,我家里正缺个端茶倒水扫院子的。」林德海退了一步,「你把这些干好了,我管你们兄妹三个的饭食。一季还有两身新衣服。你这弟弟妹妹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供他们念书……」

杨宝禄一愣,他原本是防着这人将他们卖了,如今再看,这人完全就是想补贴他们。他起身牵着弟弟妹妹到林德海面前,噗通就跪下,「您是好心人,我领您的情。」说完就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叫了一声『干爹』。

对於京城的事情,林雨桐是丝毫也不知道。

从京城回来,忙着接受耽搁的工作,然后又是过年,作为抗战胜利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怎么热烈怎么过。各个单位都要出节目,演出一场接着一场。

等过了年,这局势越发的不明朗起来。但整个秦北,斗志都是高昂的。干部一批一批的往出派,军工厂那边加了一套这次从京城弄回来的设备,好似都赶不上扩军的速度。而这设备安装调试到生产,都要四爷盯着。因此自从过了年,他就去了兵工厂,估摸着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这次他离开,不光是自己走了,连带着常胜也一并给带走了。家里就剩下自己,林雨桐一天三晌,医院、学校、药厂连轴的跑。得空了还得顾着家里开出来的菜地。警卫被四爷带走了一半,家里剩下的警卫的活就更重了。这几年连续开荒,几十亩的地要春耕,要播种,要想办法挑水灌溉,一个个的都累的脱了一层皮。直到六月底,天气正热的时候,这爷俩才回来了。父子俩晒的黑溜溜的,四爷一笑就露出大白牙。而常胜没有大白牙可露了,这小子开始换牙了。咧嘴一笑,那豁口上露出一点米粒大小的白点。

林雨桐拍了他的屁股,「瞧这样,是吃不成肉了吧。」

常胜赶紧合上嘴巴,「吃西瓜咬一口都露个尖尖……」

安顿了孩子,林雨桐才有空问四爷:「我原本想着你们怎么也得到□□月才能回来。」

四爷一叹:「开战了……所以战前这武器装备都是加班加点提前完成的。」

原来如此!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方的战事一开,林雨桐基本就不怎么着家了。伤患源源不断的往后方转移,一天能睡四五个小时就不错了。

这天,林雨桐正在准备下一台手术,方云急匆匆的闯进来,「先暂停,所有人员,进入窑洞,不得在外面逗留。」

林雨桐一愣:「防空?」

方云严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并没有回答。林雨桐马上懂了,这消息只能是潜伏人员秘密送来的。根本就不适合公开。方云见林雨桐明白了,就赶紧道:「你回家吧。趁机好好歇歇。」

有这么歇息的吗?上面轰炸,我搁在屋里睡觉?

林雨桐以为遇上这事,她一准睡不着,却没想到还真就睡着了。半夜的时候,猛地就惊醒了。四爷一手揽着常胜,一手拍着她,「睡吧,窑洞里安全的很。而且防空是几年前就布下的,出不了事。」

那轰鸣爆炸声就在头顶,不一时,窑洞里好似震了一下,紧跟着顶上的尘土就纷纷落了下来。常胜从四爷怀里探出头去,「这是炮弹落在咱们窑洞盯上了吧……」

四爷还没答话,又是一声爆炸。这一声非常清晰,震的人耳朵都疼。

常胜带着耳罩能好点,他朝外指了指,「应该是落在院子里了。」

这林雨桐哪里睡的着,她坐起来跟四爷一人一边护着孩子,「这孩子是天生傻大胆,还是练出来了。」上次就碰上被人扔炸弹,炸的家都给毁了。这回有赶上了飞机扔炸弹。

四爷摸了摸常胜的头:「没有什么是天生的?不习惯也没办法了。」

常胜却读不懂父母眼里的疼惜,他还一个劲的兴奋:「爸爸,能把飞机打下来吗?」

四爷朝外看看,「要是白天应该可以。这晚上,飞机能无差别的轰炸,但是地面防空没有雷达是做不到定位的。」

等轰炸结束,警报解除。这一从屋里出来,门口就有一个两米深的大坑。家里菜园子的菜全都给毁了。还有窑洞顶上,有两个一两米深的坑。警卫班开出来的庄稼地,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毁了好几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