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2章(1 / 2)

敛财人生 林木儿 6298 字 2个月前

鸾凤来仪(8)

云姬一个人跪在王帐门口, 面前摆放着小小的红泥炉子, 炉子上是精美的陶罐, 陶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冒着热气。慢慢的,药味散出来了, 闻到的人不由的都要使劲的吸吸鼻子, 生怕放跑了这股子气味。

这种味道, 叫人有些迷醉。

巴根、阿尔木, 还有跟在后面陆续前来的部族首领,眼里就多了一些贪婪。

长宁站在后宫这些女人的最后面, 用湿帕子捂着口鼻。

知道云姬是为了叫毕兰可汗多活几天,那这药就必然不是好药。

可王帐内的可汗,眼里却重新燃起了光亮, 「端进来!」

这一声喊的非常宏亮。

到了这个份上, 又是这种叫人闻了都觉得疼痛减轻的药物, 根本就不用试了。端进去, 一勺一勺的, 云岚喂着, 可汗一口一口喝着。

喝下去了,慢慢的, 人似乎一个子有了精神。

这叫包括庆格在内的几位王子看的心惊, 而一群部落首领, 都慢慢的朝后缩, 好似怕可汗看到他们一样。

毕兰可汗挣扎着站起身来, 长宁稍微往角落里,人群后面站,此时的毕兰可汗,有点癫狂。

就见他踉跄的起身,一把将挂在帐篷边上的大刀取了下来。众人都惊恐的朝后退,包括一直维持着淡然表情的云姬。

药是下去了,可药下去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人而异。

有些人手舞足蹈,可有些人,大概就是舞刀弄枪了。

毕兰可汗手里挥舞大刀,周围的人都没人敢上前。却没想到,大刀挥动起来,却是朝着他受伤的胳膊砍了过去,顿时,血流如注。

王帐里惊呼成一片,长宁瞪圆了眼睛,眼前的场景几乎刺激的她晕倒过去。

这还不算完。就见毕兰可汗伸手抓了吊在火堆上的锡壶,倒了里面的热水,直接把滚烫的壶底狠狠的摁在断臂处。那把还带着血的刀此刻也被放在火上,当壶的温度低下来,他拿出被烧的火红的长刀,再次按在伤口上。

到处都是一种肉质毛发被烧灼的味道,令人作呕。

毕兰可汗瞪着眼睛,看着几个儿子和周边的首领。

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跟打猎是一样的,越是受伤的猎物,越是凶猛。

遇到这种动物,除了暂时躲避,没有其他的办法。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有人想在这种时候去撩拨它,那不是勇敢,那是找死。

可汗的脸上是他自己的血,断臂处被烧灼的乌黑一片。脚边是一只从胳膊肘处砍下来的手笔臂,尽管已经腐烂的见了白骨。

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把带着余温的大刀,他喊了一声:「谁想要王杖……过来拿……」

几个王子朝后默默的退了一步。

「谁想要王杖……过来拿……」他又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几个王子连同后面的部落首领,都已经退到王帐的外面去了。

长宁从毕兰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她知道,药物可能使他癫狂,但疼痛却使他的异常的清醒。

他想要传承王杖的心,是真的!

想要选一位有勇气,一往无前的继承人……可是,几个王子,没有一个有这样的胆量和见识。

他失望了!

「滚出去!」他怒吼了一声,王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出去了。

可汗指着长宁:「你……留下……」

长宁脚步停下:是!靖国的使团在北康,所以自己就有顾虑。是这么多人中,最没有理由害他的人。不光不能害他,还得看着他,不能在这期间,叫人把他给害了。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长宁站着没动,王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然后毕兰轰然朝后倒去,手里握着的大刀,始终都没有松手。

长宁默默的蹲在他的边上静默了一会子,就叫了林厚志进来:「看看……怎么样了……」

林厚志上前察看伤情,怕砸在自家主仆手里,只得道:「老奴帮着处理伤口……药还是要用的……」

三天的时间,毕兰可汗昏睡了三天的时候,醒来了。

高烧也退了,除了伤口还是会剧烈的疼痛以外,没有任何的并发症。

他的思维异常的清晰,叫云姬来:「把你的药献出来吧……」

云姬温顺的应了:「大汗,第一次得用猛药,之后,请酌情减一些药量……」

说的言语殷殷。

他清醒了,别说是云姬,就是长宁也被赶出了王帐。

他开始召见那些部落的首领,跟他们喝酒吃肉,脸上不见半点异色。

这样的汉子,这样的可汗,首领们是真心拥戴的。

这才是强者。

庆格几乎是暴怒的:「母亲,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云姬咬牙:「我以为他会癫狂,他会昏睡不醒……可怎么也没想到……」

这并不是按照他的预定轨道走的。

庆格苦笑:「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况且父汗这种枭雄……其心志、其毅力不是常人可与之相比的……」

云姬冷笑:「稍安勿躁。我能叫他生,亦能叫他死。这些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

第六天,毕兰可汗甚至走出了王帐,巡视了他的护卫营。

城里好些人都在载歌载舞,因为各个部落的首领,只留下了亲卫营,其他的人马,都在陆续的撤出去了。原本一触即发的局势缓和了。没有战争,他们的牛羊奴婢都还能保全,尤其是他们自己连同亲人也都在。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年代,小老百姓祈求的,不外乎是太平。

有个太平日子过。

这么大的动静,使团自然会是听的见的。哪怕不出营帐,也能听到外面逐渐宽松的环境。

上官淳就有点坐不住了,想出去。他说阴成之:「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看来毕兰可汗转危为安了。这个时候我能不能还只坐在这里等着。至少得上一张贺表,以示祝贺。」

柴同身上有林雨桐给安排的使命,直接就怼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官大人是北康的臣子……上贺表……贺表上说什么呢?您又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局势呢?」他说着,就看向阴成之,「阴大人,如果上官大人坚持,就请他以个人的名义行此事。下官坚决反对如此贸然的举动……」

上官淳扭脸阴沉沉的看了柴同一眼,这种被针对的感觉很明显。

柴同此人,位置不高。可却是东宫教授。

跟这种人彻底翻脸,就是彻底跟东宫翻脸。上官家可以偏向武安王,但绝对不能跟太子翻脸。否则,第一个容不下上官家的,可能就是皇后。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柴同盯着他的背影脸上也出现了冷笑之色,再朝陈云鹤的帐篷看去,那里却始终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侍从进进出出的端水端饭,证明人好好的在呢。

这陈家,可比上官家知情识趣多了。

等没人在跟前了,柴同才问阴成之:「阴大人,殿下可有话传来。」

阴成之摇头:「没有!」

柴同就皱眉:「这是何意?是殿下不方便,还是……」

「何意?」阴成之扭身回帐篷:「稳住了。什么都没说,就是说……什么都没变。」

柴同朝营地外远眺,从大地的震颤中还能感觉到,有大批的兵马正在撤离王城。

这么大的改变,为什么说还没有改变呢。

林雨桐坐在帐篷里,榻上铺着一张小小的羊羔皮。皮革光滑的一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哪个部落朝哪个方向走,走的哪天路线,都有标记。

她得从里面找到一条自家能走的道儿。

正忙着呢,林谅进来了,「殿下,刚接到媚娘传来的消息。昨儿晚上,凉州的城门夜里子时过后……开启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这时间可不短了。

连媚娘都能得到消息,那些日夜监视着凉州的探子,能没得到消息?

戚威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林雨桐起身,在帐篷里转了又转,猛地站住脚:「去!马上带人,将那母子三个救出来……」她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一条线路,「将人藏在这条线路上的任何一个你认为是安全的地方,都行。」

林谅将线路记住,就转身出去了。

而第七天一早,一份密报就送到了毕兰可汗的手里,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就将密报仍在火里了。

密报上说:戚威带着人马出城,朝着王城的方向来了。

这就是放屁!

戚威真要来,就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

他知道,他离开一步,巴尔顿就会吞噬一步。

他……这是故意放出的风声。

他好奇的是,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戚威要做出这么一番布置。

云姬,他想起了这个女人。

「叫云姬来。」他手里握着刀,这几天不论吃饭睡觉都不曾松开过。吃饭喝水可以借手於人,但这把刀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好。此刻他把这把刀当成拐杖,支撑着身体,稳稳的坐着。

云姬进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眯,心里有些感慨:这个男人的生命力,可真是够旺盛的。

垂死的挣扎,到现在却越发的精神起来了。

她谦卑的跪下,叫了一声:「大汗。」

「过来。」毕兰可汗的神态堪称是温柔。

云姬心里松了一下,膝行过去,跪在毕兰可汗的脚边:「大汗。」一个称呼,叫的千回百转。

「把头抬起来。」毕兰可汗的头低下去,吩咐道。

云姬微微仰起头,温柔的笑。

毕兰可汗身子向后微微一扬,手里的刀就拎起来,瞬间就放在了云姬的脖子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姬的肩膀一沉,扭脸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我是您掳回来的女人……」

锋利的刀刃划破云姬脖子上的肌肤,云姬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这点伤痛还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恶心这把刀,总感觉这刀上还沾染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腐肉。

毕兰可汗低声呵斥:「说实话。」

云姬的头微微远离刀锋,手深过去摸了摸脖子上疼痛的地方,黏糊的鲜血沾满了手。

她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可汗到底想叫我说什么?我是给你生儿育女的人……我是帮您救回冒都可汗的人,我是帮您拿下凉州的人……我是一心为了您,把您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的人。」说着,她语气一顿,「况且,我还有神药要献给您呢。您要相信,有您一天,我和庆格的日子就会好过一天。如果没有了您,他们会把我们母子撕了的。我和庆格,哪怕是出於惜命,也会希望您健康长寿……」

「还在花言巧语?」毕兰可汗轻笑一声:「戚威……是怎么回事?」

「戚威?」云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定是出了自己不知道的事了。

「怎么?不是你把戚威找来的?」毕兰可汗呵呵就笑:「我猜猜,你除了找了戚威,还有谁呢?」

云姬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喉咙眼上,她确信:这个男人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要不是他太精明厉害,自己在他的眼里根本就藏不住秘密,怎么会想着毒害他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这种办法,其实自己想想,都觉得拙劣。

她带着笑意喊了一声:「大汗!」然后将脖子上的刀轻轻的推开,「戚威的事……我也正准备跟你说呢……庆格的王妃戚氏和牧仁宝音,在探亲的路上……不知所踪了……」

毕兰可汗冷笑一声:「所以,你联系戚威了……」

「臣妾不得不联系戚威。」云姬的手伸向怀里,「给可汗配的药里,有一味药,只有在戚家能找到……当年,还是宣平帝赏赐给戚威的……那时候大汗您昏睡不醒,妾只能自作主张……一切的罪责,都等您好了再说……」

说着,就急切的从怀里掏东西。

云姬满脸的笑,从怀里缓缓的往出拿。

毕兰可汗眯着眼睛,说了一句:「放在一边。」他的视线朝一边的小几子瞄去,还把手里的刀抬起来,朝那个方向微微的指了指。

而云姬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猛的从地上窜起来,手里的东西直直的刺向了毕兰可汗的心脏。

『噗』的一声,血瞬间就迸射了出来。

毕兰可汗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的手上没那么大的力道……」

他的脑海里闪过云姬苦肉计的时候,是扑倒在地上,靠着地面的撞击力,才把匕首插进身体里。哪怕那是苦肉计,可她也知道,不逼真不行。想要逼真,她自己徒手应该是插不进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靠近的时候,他没有防备。

他知道,以这个女人的力道,哪怕他如今是这么一副残躯,也是可以应付的。

谁也没想到,她的手劲如此之大。

他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艰难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姬先是大声喊了一声:「大汗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护卫营统领站在王帐口朝里看,只看到大汗睁着眼睛,手抓着云姬的背后。而云姬好像是非常吃力的在抱大汗。

他就说:「要臣帮忙吗?」

云姬扭头,笑的一如既往:「不用,大汗要用新药,你把帘子放下……守好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