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在遍地是官的上都城里,区区一个中奉大夫算不上什么,可住在安邑街的苏家却时常被人议起,不为别的,就因为苏大人有个没少闯祸的媳妇,而且这媳妇来头还不小,是宋老将军的女儿。
和平年代武官的地位并不高,但这些年来漠北一直战事不断,朝廷缺不了这些武将,边境百姓也需要,所以像宋老将军这样的人惹不起,如若不然,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媳妇早就该被休出门了。
苏承南刚进家门就听到了管事的禀报,夫人中午替他打理书房,把工部侍郎衡大人送给他的琅阙瓶给打碎了。
没等他走到书房看一眼,半道管事又来禀报,说是训堂内的李先生上门来访。
一个时辰后,苏承南在佛堂里找到了两个罪魁祸首。
苏夫人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丈夫进来了都纹丝未动,那神态又是虔诚又是愧疚,一旁的苏锦绣就没这么从容了,十余年历历在目,父亲纳妾,娘亲病逝,以至於她出嫁之后就没怎么回苏家。
就因为她那时有怨,才会错过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到他过世半个月,入殓下葬后才赶回上都。
苏承南看了眼妻子后视线落在苏锦绣身上:「李先生刚走。」
苏锦绣抬着头和他对视,苏夫人飞快的伸手在她腿上掐了下,苏锦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才十二,不是关北门的统领大人。
於是她克制着情绪,垂下头去乖乖认错:「爹我错了,我做了个噩梦,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不敬的话。」
「这么说,你在书堂上睡觉还有理了?」
「在书堂上睡觉也是我的错。」苏锦绣接着认错,态度极其诚恳。
苏承南一下看穿了她的计策:「所以你逃课回家跪在这里,就是为了认错。」
要是在过去,即便是错了她少不得也要争论上一番,可如今: 「爹,我知道错了。」
佛堂内安静了一会儿,苏承南脸色一转厉声道:「逃课,在书堂上睡觉,对先生大不敬,和同学打架斗殴,还有什么你没做的!」
苏锦绣仔细回忆了下,那些说不上太久远的事,好像在她认识施正霖后都收敛了许多,那时父亲还觉得挺欣慰。
可真要把那些做过的事儿认认真真一件件论,她能直接把蒲团给跪穿。於是她绕了个弯,拿娘亲来求饶:「爹,娘腿骨的伤刚好没多久,已经跪了一下午了。」
苏夫人原本跪的端正的姿势在苏锦绣说完之后朝着侧边歪歪一坐,也不吭声,只伸手摸了摸膝盖,神情好似在说,我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
「女戒三十遍。」
苏锦绣倏地抬头,苏承南眼底满是通晓之色:「五十遍。」
五十遍就五十遍吧,苏锦绣忙从蒲团上起来,装都来不及装跪麻了的样子,趁着爹后悔之前赶紧离开。
「没抄完不许出门。」
看着女儿下台阶时踉跄的身影,苏承南回头,瞥了眼矮桌上只翻了几页的经书,隐晦曲折:「这回学聪明了。」
「吃一堑长一智。」苏夫人触及到丈夫的视线后又即刻收敛起了笑意,捏着衣角委屈,「相公。」
「那是衡大人从西陲带过来的,就这么一个。」
「相公我错了,我没想它这么脆,我就轻轻碰了一下它就……」苏夫人低下头去神情有些懊恼,要不是那笔架子挡着,她当时只要抬个脚就接住了。
彷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苏承南淡淡道:「笔架也是衡大人送的。」
苏夫人立马紧了神色:「相公我错了。」
「书房内每日都有人打理,你不必做这些。」
「可是……」她不就是想展现一下她贤惠的一面么。
「娘说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府里上下这么多人,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也不会缺了活没人干。」苏承南怎么会猜不到她忽然去书房打理的缘由是什么,别人家的儿媳妇什么都会,他的媳妇只会舞刀弄枪。
苏夫人没作声,一双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从蒲团上扶了起来,无奈声传入耳畔:「腿伤才好,你也跪的下去,就不怕闹骨痛。」
苏夫人仰头看他,心中的雀跃都浮现到了脸上,一时得意忘形:「早好了,我跪了一下午都没难受。」
苏承南无奈的看着她,苏夫人被他看的有些心虚,马上去扶腿:「跪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起来觉得有些疼。」
「筱儿。」
温沉的声音传来,苏夫人整个人都有些酥,她忙搭住丈夫的手,垂着脸藏着羞红。
苏承南拉住她朝外走去,嘱咐道:「娘要是问起来,就说是被风吹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