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苏锦绣反应过来后直接抓住了要拔开的剑,另一只手朝他脸上袭去,要么他不要剑,要么暴露自己。
也就是凭借着这点笃定和对林牧的了解,苏锦绣知道他最重视的就是手里的这把剑,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弃剑而逃。
单手过了几招之后,他似乎也顾忌着被刺伤的施正霖,苏锦绣抬手毫不客气朝他脸上扇去,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肉,将蒙面的布巾从他脸上挥了下来。
「果然是你!」
林牧脸颊上四道苏锦绣挠出来的血痕,他的神情却没有被她认出来的慌张,苏锦绣太熟悉这一表情,她还曾觉得皇上赐林牧来做施正霖的侍卫太合适了,两张冷脸,主仆俩都是一个样,遇着什么事都是这幅样子。
想到此,苏锦绣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几幕,手一紧,指缝间沁出了血,可她忘了这疼,只瞪着林牧厉声呵斥:「是不是娉婷郡主派你来的!」
林牧没有回答她,神情微黯,看了施正霖一眼后,直接弃剑而走。
几个叛军还在负隅顽抗,宫道内乱的很,苏锦绣就是想追也追不上,更何况施正霖受了伤,苏锦绣忙扶他靠下,不敢去碰那剑,催促周围的人赶快去干清殿禀报太子找人来将他抬回去。
「你别说话,也别动。」苏锦绣看了眼已经往外渗血的伤口,这剑现在拔不得。
施正霖的脸色并没有显得惨白,可他一张口,血就从他嘴角溢出来,苏锦绣有些慌了,伸出手去抆:「你别说话,不要说话。」
施正霖便靠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担忧自己的神情里,只是这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身体感觉乏力的很,呼吸不上来,每吸一口气心口就痛的难以忍耐。
苏锦绣发现了他的变化,林牧那一剑来的这么狠,施正霖不会武功,也不会像她那样在短短这点功夫里趋利避害,这一档太过於紮实,剑没入了有足足两寸,若不是林牧收力快,肯定早就刺穿了身体。
「施正霖你别睡。」苏锦绣轻轻拍了下他的脸,抬起头看苏承南,难掩焦急,「爹,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去看看。」
苏承南起身,那边已经有人匆匆赶过来,为首的是季璟琛,看到施正霖这个模样也吓了一跳,容不得多问,赶忙叫人把他抬起来。
抬起来时苏锦绣跟着被带了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施正霖拉住了她的手。
「子凛。」季璟琛喊了一声,施正霖半阖着眼没有反应,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原本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总不能在这儿干耗时间,於是季璟琛对苏锦绣道,「苏姑娘,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苏锦绣未作犹豫:「好。」
一行人匆匆赶去距离这儿最近的小殿,之前侍卫赶去通报时已经派人找御医,他们到了没多久御医也赶到了,见施正霖伤成这样,忙让他们把他平放到床上:「不要动那剑,快准备些水,把我药箱拿来。」
施正霖始终拉着苏锦绣的手不肯松开,越掰他就握的越紧,下意识的用劲只会加速血液循环,对他的伤没有好处,御医见此,让苏锦绣坐到床头:「你坐在这儿别动。」
接过递来的剪子后,御医将施正霖伤口边沿的衣服剪开,一尺半宽的伤口,在心口靠坐的位置,距离心脏极近,虽有血渗出来却没这么多,御医微松了口气:「拿药。」
御医将药粉细细洒在伤口上,施正霖逼着眼眉头一皱,苏锦绣问季璟琛要了布巾,在他额头上轻轻拭着,随后很快另一个御医端过来一碗汤药,一勺一勺给他喂了一些。
等了约莫一刻钟,两个御医一内一外,用布包裹住剑身后,一个握着剑将其从伤口上缓缓拔起来,剑端离体后,另一个即刻用敷着药的纱布盖在伤口上,手才按下去,躺着的施正霖忽然仰起头,侧过脸吐了一口血。
两位御医按住他肩膀不让他乱动,季璟琛在旁忙问:「是不是没事了。」
「入了两寸多,这伤口离心脏极近,恐已经伤了肝脾,肝主木,主藏血,如今肝脾受损,施大人这伤还不好恢复,就看他熬不熬的过去。」御医的话说的很明白,接连两次呕血,内腑受损,不仅仅是外伤出血,看着不如那些手伤脚断的严重,却更是致命,随时可能有意外。
季璟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在此候着,有什么情况即刻禀报。」说罢他匆匆往干清殿赶去。
两位御医在旁低声交流了几句,一个到旁边写方子,另一个背着药箱出去了,苏锦绣坐在那儿,想起身洗一下沾了血的布巾,右手还被他牢牢抓着,不肯松开。
苏锦绣转身,叫了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替她绞布巾,顺带问他:「苏大人现在人在何处?」
「苏大人与被救回来的官员一起,都在前头休息,姑娘放心。」苏锦绣点了点头,接过布巾后轻轻抆去施正霖嘴角上的血,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差,脸颊还微微发烫,这状态看起来,比那次在榕庄受伤时还要好。
苏锦绣不相信他会熬不过去。
外面天色已黑,这边小殿内除了御医在进出之外,没再有人进来,干清殿那边肯定很忙,别说是太子殿下,就是季璟琛和南药,此时恐怕都忙的分身乏术,定北王谋反不成,被擒获后,牵连出的官员这么多,太子殿下还要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将朝堂再清洗一遍。
小殿内安安静静的,几个架起的烛台烧的很旺,苏锦绣第三回替他抆额头的汗时,发现他脸颊烫的有些异常。
「不好。」苏锦绣扭头喊侍卫,「快去请御医过来,施大人起烧了!」
御医就等在隔壁,侍卫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两个御医进来了,其中一个就是刚才给施正霖上药的,他捂了下施正霖的额头,再看了下伤口:「不能让他这么烧下去,定奕,快去取冰来。」
苏锦绣这才察觉,跟着这位御医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薛定奕,他出去一趟后很快拎来一个木桶,木桶内放着的都是冰块,凿了一些放到盆子中,再浇以水,让水温稍微降低一些后给施正霖抆身子。
苏锦绣和薛定奕对看了眼,自觉别过脸去,耳后传来了剪衣服的声音,继而是绞干布巾。
过了许久,薛定奕为他盖上薄被:「苏姑娘,好了。」
苏锦绣回过头,冰水盆子已经撤下去了,薛定奕手里多了个药包,搁在床旁的小桌子上,他正看着她:「我替你处理下手上的伤吧。」
苏锦绣愣了愣,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薛定奕已经伸手过来拉住了她,轻轻掰着让她张开摊平,指缝间的血都干了,被剑割伤的地方皮肉有些绽开,失血过多后还泛了白,细细白净的手被伤成这样,着实惹人心疼。
薛定奕看清时愣了下,他刚才只看到她指缝间有血迹,没想到割的这么深:「你空手去抓剑了?」
苏锦绣低低嗯了声,她若不抓住剑,林牧将剑抽掉的话,那血就真的止不住了。
「有点疼,你忍着点。」薛定奕从桌上拿了纱布,沾了些煮好的草药水,轻轻替她抆掉那些已经干了的血迹,草药水渗入伤口中,苏锦绣下意识缩了下手,抿紧着嘴没吭声,却是疼的激起了一阵冷汗。
「渗进去的确有些疼,不过上药后就好了。」薛定奕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看到手心中被刮起来的皮肉,抬起头看她,进来这么久她都没说,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用草药水抆干净血迹后,薛定奕在纱布上涂了药浆,包裹住她的手心:「握着试试。」
苏锦绣轻轻握了握手,没觉得太大不适,薛定奕这才包上另外的白布,以防药浆渗出来:「两天换一次,明早我来看看,若是癒合不起来,怕是要缝一下。」
「小伤。」苏锦绣显得不太在意,倒是挺关心外面的情形,「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很多官员受伤了?」
「已经有部分官员送出宫了,伤势严重的,暂时留在宫中。」薛定奕看了眼她被施正霖抓着的那只手,眼神微闪了下,笑着问她,「坐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去给你取点吃的。」
从下午到现在,苏锦绣滴水未进,他这一问就感觉胃里空的快缩起来,施正霖什么时候醒还不知道,她总得保持体力,於是她点点头:「麻烦了。」
薛定奕从隔壁拿了一叠的饼和一壶水,知道她没法动,帮她将小桌子挪到了床头边上方便她自己取,再检查过施正霖的体温后,外面有人来叫,两个人嘱咐苏锦绣有事就喊,即刻出去忙碌。
苏锦绣喝了半壶水,吃了个饼后,抬手在施正霖额头上贴了下,温度比刚才低了一些,现在已是后半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烧起来。
殿内再度安静,苏锦绣转身放壶,这一扭,右手酸胀的厉害,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快两个时辰,她朝着他的手瞥去,握这么紧不累得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