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恒边走边想,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而龚青岚却是耍赖一般的躺在床上,浑身卷着被子,不让齐景枫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你先去收拾一般,你回来我就起了。”龚青岚浑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凤眼,忽闪忽闪的盯着齐景枫。
齐景枫眸光微暗的扫过肩膀处,有一丁点的暗红。
龚青岚只觉得坏事了,目光怔怔的望着他的肩膀,那一处恰好是她睡去,左臂伤口裂开,渗出的血染红。
身子在被子里一拱一拱,将脸整个盖在被子里,过了半晌,龚青岚憋气憋得脸色通红,依旧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尴尬的磕巴道:“睡觉,你的手,压,压着我,我,我……”后面一句龚青岚说不出口,慢腾腾的把脸露出来,鼻子下,两条红色干涸的血痕。
齐景枫微愣,转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一抹红霞自他耳根慢慢爬上如玉的脸颊。拢在衣袖内的手指,骤然蜷缩,上面仿佛还残留她温软的触感温度。
看着他转身去了净房,龚青岚手指上沾满了血,摸了摸鼻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揭开被子,如她所料,鲜血浸湿了包扎的纱布,将裘衣染湿。
这样下去,他冲早会戳穿。
不知他竟是敏锐如斯,若不是她丢了脸面,掐住了他的软肋,难以蒙混过关。
望着飘摆的帷帐,龚青岚再次叹息,怕是他以为自个*熏心了,压着他的手在胸口,还流鼻血……
二人收惙好,乘着马车,到了城南的宅子。
管家依旧早已候在门口,领着他们直接去了竹林里的竹屋。
齐景枫心里头疑惑,却是没有问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竹屋里,桌上堆满了药材,正中间摆着浴桶,里面冒着热腾腾的雾气,浓稠的药汁,冒着泡翻滚。
齐景枫眸光一变,霎时明白她的用意。
“你中的毒,西域王子会替你解了。”说话间,红发如焰的宫陌钥端着一只碗进来。
“身体冷了,就坐进浴桶。”宫陌钥面无表情,话语依旧没有波澜起伏。
齐景枫脱去了外衫,想了想,对龚青岚道:“你出去守着,可好?”
龚青岚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齐景枫脱掉了裘衣,裸露着胸膛,坐进了浴桶。翻滚的药汁将他玉白泛着珠光的肌肤,泡得通红,他却丝毫不觉得热。
身体内一股寒流,涌向了四肢百骸。毛孔舒张,寒气渗出,他身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银霜。药汁失去缓解寒气的效果,慢慢的,齐景枫身置万里寒潭,彻骨的寒冷使他身子倦缩着,紧紧的抱成一团,恨不得把全身的肉和骨头挤成一团取暖。
龚青岚透过窗棂,看着他脸上的汗水结成冰晶,几乎把骨头都要给折断了,伸手胡乱抆了一下眼睛,湿气却不断的往外涌。
转身想要进去,门却似被抵住一般,她推不动半分。
眼睁睁的看着他脸色惨白如纸,隐忍着体内乱撞的寒气,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狠狠的攥住,随即撕裂成瓣,痛得难以呼吸。
捂着心口,一手撑在竹子上,才能避免她浑身发软的瘫软在地。看着他眼睫一颤一颤的微微睁开,目光因痛楚而涣散,没有焦距的望向窗外,慢慢凝结焦点,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微微扯着嘴角,想要笑,却是喷洒出一口黑血。
宫陌钥将他托着趴在浴桶上,银针飞快的扎刺在他后背的各大穴位,随即,端着一碗药递给齐景枫。
齐景枫浑身颤抖,费力的端着药,却是洒了一大半出来。
皮肤下,有米粒大的圆点,在里面快速的来回游走。齐景枫咬紧牙,额头青筋爆鼓,承受着一波一波袭来的寒流。
齐景枫闭上眼,脑子里慢慢都是她泪眼婆娑的靠在竹子上,眼底蕴藏着痛,是为他而痛。浑身便生出了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对抗着体内的寒毒。
“啪——”
就在这时,一支箭点着火苗穿过万里长空,‘啪’的钉刺在竹子上,偏差了竹屋。
火焰骤起,四处蹿出了提着桶的侍卫,‘哗啦’将火给浇灭。
数十支箭凌厉的带着破空之势,朝竹屋射来,龚青岚堪堪避开火箭,冲暗处打了个手势。
隐匿在暗处待命的人,全都隐藏在黑暗中,朝偷袭者的方向快速飞踏而去。
兵器铿锵,刀剑相向,远远望去,十几人纠缠在一起打斗。
龚青岚望着其中一抹包裹在黑衣里娇小的女子,眼底露出意味难明的笑。一拍掌,一批人快速的撤除,一张金丝网笼罩,将偷袭的黑衣人尽数收拢在内。
“彭——”
坠落高墙,溅起地上一层落叶。
龚青岚控制好情绪,缓步走了过去。对上一双激愤的眼,微微一笑,这一笑蕴藏着无尽的冷意,让对方心底的寒气冉冉升起,如藤蔓攀附全身,寒凉彻骨。
“好一招金蝉脱壳,我竟是没有发现。”龚青岚拿过侍卫的剑,挑开女子的面纱,露出一张普通而平凡的脸:“就是这一张太过平凡的脸,适才让人容易忽略了你。可有时候,刻意的动作,会出卖了你的不同。”
“你是如何识破我?”红娟心中不甘,她明明隐藏的很好。就连跳湖,都备好了顶替她的屍身。
“你走路轻盈且稳,端鸡汤时,动作那么大,竟是晃了晃一滴都不曾倒出,一瞧你便是练家子。若你是有身手的人,在庄子上,明明可以逃走,为何只是打伤了丫头,跳湖寻死了?这不像是一颗棋子的作为!”龚青岚缓缓的说道,果不其然,她吩咐长青盯着庄子,看着她坐上马车去了魏国侯府,随即装扮成采买的婆子,在街上采购了一圈,直接将采买的东西送入了燕王府。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那你是如何猜出我今夜要刺杀?”红娟这一点想不明白,这儿摆明的布下了陷阱。
“你的主子让你守在齐景枫身旁,为的是在他吃食里加料。如今,我放出他在解毒的消息,你们定然会阻止。”龚青岚心底冷笑,暗中之人不想让齐景枫死,却也是不想他毒解了。
“你故意透露给齐少恒?”红娟猛然抬头,眼底淬满了杀气,可她一动,金丝网便是收得更紧。
“聪明。”
红娟冷笑:“就算你抓着我,又能如何?”
“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颗棋子。”龚青岚用剑尖抬起红娟的下巴,口气阴森的说道:“你离开庄子,和魏国侯府的丫鬟联系,你的主子是燕王府中的人?”
红娟一愣,她与魏国侯府的人联系,一般都会猜想她的主子在魏国侯府。为何她却说是燕王府?
可旋即也明白,她设计将她引出来,怕是她诈死的时候,就已经在暗处有人盯着。知晓她出入燕王府,也正常。
“留活口,带下去!”龚青岚手一挥,便转身离开。抓着红玉在手,已经知晓对方藏身何处,她自然能引出暗中的人。
回到竹屋里,便是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宫陌钥拿出匕首,割破齐景枫的手腕,将一只通体红色的虫子,放在伤口处,慢慢的,血液发出滋滋声,冒出一缕淡淡的烟。他手臂的米粒快速朝手腕游移,钻了出来,在涌出的血液处打转。
宫陌钥快速的将那只虫子抓丢在碗里,划破食指,一滴血滴落,‘滋’的一声,那虫子便化为了烟雾。
“这,这是什么?”龚青岚指着那个碗说道:“它在外边能引出那个虫子?”
“寒蛊。”宫陌钥处理好,将齐景枫手腕上的那只虫子封存在他的皮肉里:“这是火蛊,它排出的香气,能吸引寒蛊。”
“那为何把火蛊放进他体内?”
“他身子中毒已久,寒蛊去掉,也时有发作。火蛊在他体内,能化解了他体内堆积的寒气。”宫陌钥难得的解释。
龚青岚是懂非懂,看着他面部泛着青紫色,痛的已经昏厥过去。伸手抚摸上去,触手一片冰寒。
“他的毒解了么?”龚青岚淡淡的询问,心疼的看着他咬破的唇,收回了手。
“寒毒解了,他这么多年咳嗽,损了心肺,怕是要好好养着。”宫陌钥收惙好,将齐景枫弄出浴桶,换上裘衣,便直接赶人。
龚青岚让侍卫将人抬了出去,放在了马车上,转头对侍卫首领钱坤说道:“劳烦你送我们回府。”
钱坤不敢有异议,世子说一切听从齐少夫人吩咐。
果然,在路上再次遇到一波刺杀,龚青岚抱着齐景枫,摸着他的青丝道:“你到底有多少仇家,一个个都不希望你活下去。”说到这,龚青岚嘴角苦笑,还是没能完全治愈他。
回了府,龚青岚看着夜色,已经到了夜半,将齐景枫安置好,让长顺,长福寸步不离的守着。
出了内室,龚青岚站在窗前,冷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一切都准备好了。”长青恭敬的回禀。
龚青岚望着二房的方向,清冷的眸子蕴藏着寒彻骨的寒气,仿若万里冰封的冰川,碎裂成冰魄,将要化为利刃,狠狠的扎刺在敌人的胸口,一刀毙命!
——
夜色深沉,二房里的人,早已熄灯歇下。
一处僻静的院落里,两条人影如蛇一般死死的交缠在一起,低吼、婉转呻、吟,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屋外,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屋内的人毫无所觉,亢奋的呼出那极致的美妙带来的酣畅淋漓。
“彭——”
门被踢开,里面的人,无所遁形。就这般赤身*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仿佛适才发现,男子转头看到一群人,依旧不曾停下来。
齐松两眼充血,看着他身下的女人,脸黑如墨:“来人,把这不孝子给我拖下来,狠狠的打!”
一声怒喝,惊醒了沉醉的女人,媚眼如丝的眼底,充斥着恐惧。慌忙推搡着身上的齐少恒。
齐少恒哪里停得下来,身体里炙烈的火焰烧的他要炸开,只想要不断的发泄出来。
终於,在护卫拖着他肩膀的那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宣泄而出。
齐松看着这一幕,脑袋阵阵发黑,暴怒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这不孝子!”随即,目光落在香姨娘的身上,满目狰狞的说道:“贱人,我对你不够好?既然勾引爬上我儿子的床榻?来人,把这贱妇一并打,打死为止!”
浓厚的屈辱,在齐松体内蔓延。他的爱子、爱妾在一起苟且,他如何能忍?
“老爷,不要,不是我,我不知道,不知道……”香姨娘吓得肝胆俱裂,直直的掉落床榻,连滚带爬的到齐松的脚边,拉住他的袍摆。
齐松狠狠的闭上眼,一脚将香姨娘踹开,凶狠的目光,几乎想要将香姨娘给撕裂了:“贱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是这般的回报我?如今,还有脸求情?”
香姨娘被齐松踢在了胸口,痛得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干脆倒在地上,泪水盈眶,凄婉的说道:“老爷还不信我的为人么?妾身早早的熄灯入眠,不知为何和……和……他纠缠在一起。意识回笼,才发现身处什么样的境地。”眼底一片绝望,自嘲道:“妾身高估了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就算老爷放过妾身,妾身也是没脸活下来,免得被污浊的语言侮辱致死。”
看着她眼底没有求生的意志,齐松拿不定主意,看着缓缓睁开眼的齐少恒,拿起一旁的木棍,挥落在他的背脊上。
“啊——”
齐少恒痛呼,直接被打趴在地上,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看着齐松举着棍子,狞髯张目,浑身一个激灵:“父亲……”
“混帐东西,可是你强迫姨娘与你有染?”齐松咆哮如雷,伸手又是一棍子挥落。
痛得齐少恒在地上来回打滚,正好看到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的香姨娘,随即看着自己亦是一丝不挂,脸上的血色褪尽,怔怔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你听儿子解释,儿子也不知情,是有人栽赃陷害我。”齐少恒连忙跪在地上喊冤。心底却是直打鼓,他明明将消息传出去,换了银子,打算买一坛好酒,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
想到此,手脚发凉,这事说出来,父亲断然是不信的,目光阴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香姨娘,指控道:“父亲,定然是她,是她勾引了我,我先前在屋子里头喝酒……”
“啊!”香姨娘被刺激的尖声叫喊,泪如泉涌,悲愤欲绝的说道:“你将我迷晕,玷污了我,如今更是反咬一口。方才,老爷也是看到的,我醒来便是挣扎着推开他,可他依旧,依旧……”香姨娘泣不成声,忽而爬起来,朝床柱撞去。
以死明志。
齐松吓一大跳,连忙挡在香姨娘面前,那狠狠的一撞,撞的他内脏震荡,几乎移位。
“老爷……我不活了,不活了,他如此作践我,我如何有脸活下去,你何苦救我。”香姨娘又捶又打,最后软软的靠在齐松身上。
齐少恒慌了,连忙说道:“父亲,儿子是冤枉的……”
话不曾说完,齐松便沉声吩咐道:“去彻查!”若当真是如香姨娘所说,她被迷晕,屋子里定然会有线索。
不到一刻锺,护卫匆匆的走来,眼角余光觑了齐少恒一眼:“老爷,香姨娘屋子里有安神香,里面参杂了迷香粉。”
另一位护卫道:“这是在二少爷屋子里搜出来的。”
齐少恒看着护卫手中的迷香粉,瞳孔骤然一缩,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