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妃连忙跪在地上,辩解道:“没有的事,儿媳抓她的父母作甚?”
“太妃娘娘,您与王妃给金太妃下毒,便让世子妃去伺候,将一个急性剧毒的纸包给奴婢藏在金太妃的床榻上。可他们虽然是奴婢的父母,但是将奴婢卖给世子妃,断了父母恩。心中难舍,可到底比不过世子妃的恩情。奴婢醒悟,可也不能不顾了生身父母,便将王妃下毒的原纸包藏进去了。”
“后来,让奴婢引诱世子爷,奴婢是世子妃的陪嫁。世子爷对世子妃如何,奴婢全都看在眼底,许多样貌美丽的女子,世子爷都不曾看进眼底,又岂会看中资质平庸的奴婢呢?早已是预料到了后果,却没有办法,为了保住父母的性命,便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
“世子妃,奴婢对不住您,对不住您。”红玉眼底蕴含着水光,虽然她没有背叛了龚青岚,可是曾经有一瞬动过这样的心思。
她有违嬷嬷教导,到最后却是不忠不孝,她有何资格瞧不上红鸢?猛然起身,朝一旁的石柱撞去。
陆姗身形一闪,便拉住了红玉,将她甩在地上。
“红玉,你浑说!魏太妃怎会如此对我?”龚青岚难以置信,唇角颤抖的看着燕王妃道:“方才我说有可能是王妃下毒不过是浑说,恼她不信任我。谁知……谁知你也要诬赖她!”
“奴婢没有瞎说,这药是王妃身边的碧玉给肖侧妃递了口信,在百草堂拿来的。倘若奴婢有半句谎言,便天打五雷轰!”红玉举手立下了毒誓。
燕王妃脸色微白,魏太妃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开口道:“红玉,本宫何时抓你的父母?你自小便是卖身到龚府,本宫哪有这份心力搜找你父母,只为要挟你?既然你说药是肖侧妃拿来的,便传她来对峙。”吩咐宁嬷嬷去传肖侧妃。
不到片刻,肖侧妃给请了来,给众人见了礼,看到安世敏,微微一怔,也是福身行一礼。
“不知太妃请妾身来一遭,有何事?”肖侧妃面容憔悴,肖磊的事情,折腾得她没有心力顾及其他。
“这药你可识得?”魏太妃将一个纸包递给肖侧妃。
肖侧妃瞥了一眼,点头道;“这是妾身前段时间,拿给王妃的。她说屋子里有耗子,要药死耗子。妾身想着这药管用,便去百草堂托掌柜送了一些来。”
话落,燕王妃脸上瞬间惨白:“肖盈,你胡说什么?”
肖盈始终垂着眼角,干巴巴的说道:“当时妾身还叮嘱过您,这药药死耗子,毒性极强。倘若是人误食了,便要立即催吐。因为这药对人反应慢,还可以解。”
“倒也不是岚儿冤枉了王妃。”龚青岚脸上布满了愁容,凄清的说道:“我原以为我做的够好,得您的喜爱,却不知,你们既是容不下我。”
魏太妃脸色阴郁,紧紧的攥着拢在袖中的手。
“燕王妃毒害了金太妃,迁居佛堂,为她诵经守孝三年。府中庶务,交由世子妃处理。”安世敏一锤定音。“念在你为锦儿守孝八年,便暂且饶你一次。”
魏太妃尖利的指甲紧紧的掐进手心,面上还要牵强的笑着:“儿媳谨记公爹教诲。”
龚青岚看着燕王妃失魂落魄的被粗使嬷嬷架着离开,魏太妃佯装身子不适,由着宁嬷嬷搀扶离开。一时屋子里只剩下龚青岚,安世敏,肖侧妃。
肖侧妃看着龚青岚,咬唇说道:“我这是还了你救命之恩了。”
龚青岚含笑的点头:“王妃对你有恩,可却是对你诸多利用。倘若不是她,你弟弟又岂会……”说到此,龚青岚自知失言,见肖盈猛然抬头看向她,幽幽叹道:“可惜了。”
肖盈急切的说道:“世子妃,你放才说什么?我弟弟是燕王妃害的?”想到王妃对她的种种行为,愈发的笃定了!
“肖侧妃,你莫要想太多。”龚青岚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喜欢脑补胡思乱想的人,就这一点好,你什么都没说,她便朝你这个要引导她的这个思路去想,效果比你想的还要好。
肖盈脸色变了几变,态度立即转换了,屈身说道:“世子妃,从前迫於立场,不得已才会与你为敌。如今咱们化干戈为玉帛,恩怨两消。”说罢,跪在地上,郑重的磕头道:“今日我得罪了王妃,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若世子妃能护我们姐弟周全,我愿为世子妃效劳!”
龚青岚脸上的笑容蔓延自眼底,肖盈是王妃的棋子,对王妃知之甚多。有她在身边,还怕对付不了王妃么?想到此,脸上的笑容加深,亲自搀扶着肖盈起来:“浑说什么?一家子人,这般客套作甚?”
肖盈舒了口气,寒暄了几句,适才告辞。
“嘴皮子比往些年伶俐了。”安世敏朗声笑道。
“莫怪他们寻不到你,谁知一直以为是个和尚的智臻大师,是个道士啊。”龚青岚不甘示弱的反驳。
“道佛一家,有何区别?”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骗了全天下。”龚青岚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倘若不是凤鸣,她至今都以为智臻大师是个和尚呢。
“我一心向道,可心性不定,师傅将我放在国寺打坐诵经,修行了几年,倒也算半个和尚。”安世敏目光悠扬,似乎想到了那段过往。师傅说他六根未净,不适合修道。
“今日多谢了大师,您都出家几十年,还劳烦您着手管理俗事。”龚青岚诚心磕头。
“罢了,作为安家子孙,我是不孝。燕王府败落,终归是不忍见。”说罢,安世敏缓缓的起身离开。
龚青岚抬头,便见原本安世敏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
红玉伤口上了伤药,跪在地上,给龚青岚赔罪:“世子妃,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父母寻来,我偷偷与他们见了几次,也不会给太妃抓到了把柄,来对付您。”
龚青岚只手撑着额头,透过琉璃珠帘,看着伏案处理公务的男人,缓缓的说道:“你也是有你的苦衷,倘若你没有给我换药,我恐怕就真的染上了时疫。”纳兰卿真是一个妙人,让她出去下饵,果真便钓上了鱼。
“奴婢有次被魏太妃传去,听到一个消息。似乎魏太妃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红玉东张西望,附耳对着龚青岚耳侧道:“生出来了。”
龚青岚挑眉,魏太妃不是绝育了么?“怎么可能?”
“奴婢偶然间听到太妃与宁嬷嬷说话,似乎与王爷有一般大了,顶多就是四五岁的差距。”红玉将那日的细节,一一说给龚青岚。“这还得多亏了康嬷嬷,是因着太妃将收在箱笼的小衣,送给了康嬷嬷,宁嬷嬷叮嘱那是太妃对小主的念想,既然赐给她,便是天大的恩赐。”
龚青岚冷笑:“这不过是敲打康嬷嬷,让她莫要忘了她的主子是谁。”不过是怕她被富贵迷了眼,生了旁的心思。“你下去好好休憩,将你父母送出燕北。”赏了几十两银子给红玉。
——
燕王妃被打入了佛堂,立时让人给太妃送信去,让她想法子求王爷,放她出去,可太妃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想到是龚青岚让她沦落至此,心里升腾着一抹恨意。她又不曾生害龚青岚的心思,不过是她的身份底下,无法给燕北王府带来利益。便让她挪居佛堂,重新给齐景枫寻个家世相当的女子。
“碧玉,你去给本宫找几样东西来!”燕王妃吩咐碧玉几句,眼底露出愤怒的火焰,在佛堂三年。再次出去,早已是换了天地。
既然太妃不帮她,那就只有她自己动手了。只要龚青岚出点意外,府中大小事务无人处理,王爷断然会请她出去打点庶务。
念及此,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何以躺在床上入睡,半梦半醒间,似乎有许多东西在身上爬动,嵌咬。
刺痛感,使燕王妃从睡梦中醒来,就着清冷的月光。看到身上爬满了翘着长长尾巴的蠍子,脸上的血色褪尽,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从床上滚落下来。
手臂上,已经被啃咬的鲜血淋漓,红肿不堪。
燕王妃似乎感觉到蠍子爬到了衣服里,不断的到处嵌咬。在地上乱滚,两只手在胸口乱抓,两脚乱蹬,时而痛苦的蜷缩身子,时而梗着脖子,蹬直了脚。
想要叫喊,却是不敢,一张口,蠍子便会要爬到嘴里。只能鼓着眼珠儿,唔唔的痛苦呻吟。
龚青岚在佛堂外,看着里面的一切,嘴里露出一抹冷笑。这只是开始!
到了白日,蠍子便会自己爬走,蠍子是经过了处理,没有强烈的毒性。只是轻微的毒素,不会致死,却是让燕王妃浑身肿大,疼痛难忍。
每日夜里,便会有不同的毒虫,爬满她全身,折磨得她精神恍惚失常。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念念有词。
过了几日,燕王府迎来了两个稀客。
龚青岚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秦姚,欢喜的说道:“母亲,你怎得突然间便来了?一点儿动静也无!”说罢,斜眼睨着一旁面色柔和的沈长宏。心里想着还是他魅力大,母亲与他在一块才多少时日,便将身体给养好了,眉眼间蕴含着幸福的神态。
“我……我要随他进京。”秦姚说着脸颊微微泛红,似娇羞的少女。
龚青岚眼底有着揶揄:“母亲这是要舍弃女儿了?”心里却是为母亲高兴,她在感情上,怕是就如同少女一般。能放开心结,接纳了沈长宏,也是好的。
“你若舍不得母亲,便随母亲一块儿进京?”秦姚笑着点着龚青岚的额头。
龚青岚抱着秦姚,眼眶微微酸涩的说道:“母亲,您便在府中住上几日,与女儿好好相处一些时日,可好?”
秦姚拍着她的背脊,也有些感伤,“好,母亲陪你几日。”随即,看向沈长宏。
沈长宏哪里敢说不?诱哄她去京都,便是耗费不少心力,倘若没有顺着她,不愿走了,怎好?
“你想住几日,便几日。”
龚青岚见沈长宏如此,提着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母亲,你如今这样,真好。”与龚远山在一起,就是一朵枯萎的花,了无生机。
秦姚见沈长宏出去,神色微微黯淡:“岚儿,母亲这些时日,不过是偷来的罢了。也不想想太多,人生就是这样的短,一眨眼,便是半数岁月过去。这辈子就是认定了他,可造化弄人,生生的错过。他说,这一辈子的缘分,错过了半世,难道连下半辈子也都要继续错过?他怎么甘心?都说来生继续今世没有延续的缘分,可他却觉得要活在当下,谁也不知,下一辈子就真的会再次遇上。”
龚青岚深有感触,觉得沈长宏那个看似冷冰冰的男人,却是这么的感性。
“母亲,和离的女子也是有权利追逐幸福。大越有许多的贵夫人,甚至诰命夫人都是和离过的女子,不都过得极好?”龚青岚知晓秦姚的心结所在,柔声道:“母亲是过好自己的人生,何必在乎旁人的想法?你与沈将军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错过半生,你依旧独身一人,他也等在了原地,何必要相互的折磨?”
秦姚何尝不知?但是做,却是极难。
倘若她不是太过在乎了世俗,又岂会沦落至此?
“岚儿,好好珍惜枫儿那孩子。”秦姚目光温柔慈爱,拨弄开龚青岚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笑道:“母亲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而你就是太有主见了,有时未必你就真的能摸准了对方的心思。夫妻,是比父母还要亲近的人,既然能对母亲说,为何就不能与枫儿说?何必藏着掖着,相互的揣摩对方的心思?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也少生出许多的不如意。”
龚青岚微愣,母亲这是在提点她。想着齐景枫这几日的举动,嘴角漾着一抹浅笑:“女儿晓得了。”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便是没有见到了沈长宏。秦姚蹙眉道:“他这是去哪里了?”
“大约是嫌咱们聒噪得厉害,逛园子去了。”龚青岚轻柔的笑道,随即,意识到梨园太妃今日在举办宴会,宴请了许多名门贵族夫人与小姐,生怕他走错,会误闯了去,脸色微变:“母亲,我们快快去寻。”
二人一前一后的四处寻找,问着当值的丫环奴仆,沈长宏朝哪个方向而去。
当听到他是去了梨园的方向,龚青岚心一紧,焦急的说道:“不好了,母亲,将军去的地儿,太妃正在宴请女眷。他若闯进去,怕是不能善了了。”
秦姚心中一惊,不禁加快了脚步。
而沈长宏请奴仆引路,带着他去寻齐景枫,一路走来,安安静静。突然,便是听到一阵女子的欢声笑语,脸色一沉:“带错路了!”
奴仆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这位爷,这里是去往世子爷所在的藏书阁。里面的女子笑谈,是太妃在宴请贵女。我们从门口的小道绕过去,便是了。”
沈长宏目光凛然,浑身散发着冷气。手指微动,一片树叶飞射而出,划破了奴仆脖颈的表皮:“你若撒谎,下一片,就是割破你的喉咙。”
奴仆下的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奴才该死,奴才糊涂了,带爷走错道了。”说罢,便要领着沈长宏往回走。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太妃娘娘,听说你们府中的世子妃,是个破落户?这样穷酸底下的身份,岂不是辱没了燕王府?何况,成婚都将近半年,一个蛋都不曾下,还不许世子爷纳妾。倘若是我,早就按个善妒的名头,将她送到庵庙里去。”
太妃但笑不语。
另一个看着自家的女儿,笑道:“都说娶妻要门当户对,到底有身份教养的女子,都知书达礼。我们姐儿成婚一月,便怀有身孕,主动将她婆婆送来的丫鬟开了脸,这不,其中一个通房也是有了身子。女子要识大体,贤惠淑良,这样才能给夫家开枝散叶。门户底的,陪的也是寒门妻,养家糊口都是问题,哪有银子养小妾?适才那些破落户,不会注重的调教女儿,难免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龚青岚贬得一无是处。
沈长宏气得脸色铁青,几个箭步便是入了院子,鹰眼一般锐利的扫过众人,冷笑道:“我的女儿,也容你们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