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2)

第173章 大结局(上)

纳兰卿的盘缠全部用光,背着木箱子,缓缓的沿着官道边上走。

慕容清云躺在华丽的马车上,嗅到了一股子药香味,掀开帘子,便看到一身邋遢的纳兰卿。满面风尘,嘴唇干裂,依旧一步一步的前行,鞋子已经磨破了几个洞,露出一个脚趾头。

见他惨兮兮的模样,慕容清云气不打一处来,吩咐车夫停下马车,睨了眼躺在身侧,双目紧闭的沈青岚,掀开帘子,钻出马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纳兰卿道:“呆子,这段时日,你去何处了?”

“将红玉送回了岭南。”纳兰卿耸拉着眼皮,看都不看慕容清云一眼,继续行走。

慕容清云挑高眉梢,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原本打算带着沈青岚回隐族,可夜长梦多,不如……

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抚顺了垂落在胸前的发道:“我捎你回京。”

纳兰卿没有理会,闷头往前走。

“沈青岚在我马车上。”慕容清云风轻云淡的说道,转身,退回马车。

不过片刻,马车帘子被掀开,纳兰卿已经进了马车。看着躺在里头的沈青岚,目光一沉,正欲说话,一股清雅的酒香扑鼻。一只瓷白描金边的酒杯递至手边,纳兰卿喉咙确实干涩得厉害,这一路走来,他都没有进食喝水。便接过桃花酿,饮了几口。皱了皱眉,回味着残留在唇齿间的味儿,脸色蓦然一变:“慕容,你……”话不曾说完,面颊熏染着两抹红晕,倒在了沈青岚的身侧。

慕容清云只手托腮,拨弄着茶盖,深幽诡谲的目光落在并排躺在一起的二人。嘴角微微的上扬,略有些苦涩。

纳兰,你一心信任我,却是到头来被我所算计!

你若是……女子,该多好?

日落后,马车停在京都郊外的客栈外,慕容清云吩咐车夫背着沈青岚去客栈,他则是托扶着纳兰卿进了客栈二楼的雅间。

将二人放在床上,让小二备了一壶水,把挂在脖子上的玉饰摘下来,扭转分开两半,一粒红色的药丸,落入他白皙的手里,放入杯中,完全消融后,亲自喂纳兰卿喝下。

静坐了片刻,慕容清云替二人盖上被子。等纳兰卿面色露出诡异的红,神色痛苦之后,轻轻的笑道:“好好的享受。”起身,深深看了沈青岚一眼,她闻了醉梦,没有四五日不会醒来,放心的离开了房间。

即墨璃祭拜了他的胞兄,见天色已晚,遥遥看见有一家客栈,便让属下一同去客栈。

踏入客栈,瞧见下楼的慕容清云,即墨璃没有往心里去。上楼抆肩而过的瞬间,恍然记起了他为何有些面熟。他曾经在宫中时,见过他从荣贵妃的宫中离开。

心里不禁起疑,他既是与荣贵妃有关,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事情么?

而沈青岚与荣贵妃的关系并不融洽,算得上恶化。稍稍驻足,见他去了后院。敛去心思,进了房间。

端起桌上的一壶茶,浅抿了一口,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让身旁的侍卫去调查慕容清云。

而相隔不远的客房中,纳兰卿体内似乎有一颗火种,在炙烈的燃烧,由内而外。浑身的肌肤,灼热而干渴。

痛苦的辗转,触碰到一片清凉,如涓涓溪水般,流淌进心田,渐渐抑制那一股火焰带来的灼烧感。不受控制的想要更多,欺身紧紧的抱着那一团冰凉,脸颊贴在沈青岚的脸颊上。

沈青岚觉得被一团火给包围,挣扎不脱,难受的睁开眼,看到紧抱着她的纳兰卿。心中陡然一惊,连声喊道:“纳兰卿,纳兰卿,你醒醒!”

纳兰卿没有丝毫的反应,双手在撕扯着她手臂上的衣袖。

沈青岚心中大感不妙,他这模样俨然是中药了。回忆起她最后清醒时,身边是慕容清云,而今与他关系极好的纳兰卿与她在床榻之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清云搞的鬼!

眼底闪过寒芒,沈青岚抓着斜插在发髻里的金钗拔下来,扎刺在纳兰卿的痛穴。一下,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二下,他不过是动作一滞。沈青岚心中慌乱不已,额头上都急出了汗水,狠劲的死戳了几下,纳兰卿闷痛一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到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人,一个激灵,想要将沈青岚推开,手中的动作与想法相反,反而搂得越发得紧。

“岚儿,你……你拿东西砸晕我。慕容清云这药,极为的凶悍。”纳兰卿眼底布满了痛苦之色,没有想到慕容清云非但没有收手,反而用如此龌龊的行径,心底对他失望透顶!

沈青岚费力的要推开他,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半分。听到他的话,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躺在里侧,而能敲晕他的东西,也就只有桌上的茶壶还有长条凳。

“你能不能翻身?”沈青岚感觉到他的手又开始胡作非为,拿着金钗就对着他的手掌虎口扎去。这一扎,反倒将纳兰卿的手扎松了。

沈青岚心中一喜,翻身要下去。纳兰卿眼底赤红,已经失去了意识,双手拖住她的脚踝,朝床上一拉。

沈青岚一脚踹在纳兰卿的脸上,纳兰卿仿佛没有痛觉,被挣扎的沈青岚,一同拖着滑倒在了床底下。

纳兰卿正巧压在沈青岚的后背上,沈青岚动弹不得。双手紧紧的掐在地面上,眼睛紧闭。脑子里不断的闪过纳兰卿的那句话,伸手拖着长凳,往身后一甩。

“砰”

一声闷响,砸在纳兰卿的头上,同时,长凳也落在她的脑袋上,砸的眼冒金星。

体内的药效还在,沈青岚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岚儿,快逃……”

沈青岚在储存着力气,现在根本无法挣脱他的钳制,询问着纳兰卿道:“慕容清云为何要我与你生孩子?难道是弥补前世的债?”那未免太过可笑了?

纳兰卿抿紧了唇,体内一波热流上涌,排江倒海的翻滚,似乎要爆裂开来。意识也开始渐渐的模糊,依旧回答道:“雪莲属阴,你自小便被智臻换血,以雪莲喂养,改变成至阴的体质。”

沈青岚懵懵懂懂,难道慕容清云盯着她,就是为了她至阴的体质?

“慕容与纳兰家世代交好,且代代联姻。奇怪的是,慕容家每一代都只生一胎,且是男胎,并且活不过二十五岁。而纳兰家,每一代子息不旺,却也不至於像慕容家那般单薄,生出的女子,必定嫁往慕容家。”

纳兰卿咬着舌尖,努力的保持着清明,继续说道:“慕容家学的是巫蛊,这是极为阴损的东西。他们的体质,都是至阴至柔。为了打破活过二十五岁的定律,世世代代都在寻找着破解之法。直到祖父们,钻研出了法子,必须要至刚至阳之人,与至阴至柔之人结合生下的孩子,以他的血为引。因此,我母亲在怀我之时,寻了许多人切脉,都说是女胎。便吃了很多至刚至阳之物。他们以为看到了希望,谁知,生下来我却是个男子。”

闻言,沈青岚神色复杂,难以想象他们付出了许多的代价,抱了至高的希望,最后落空,是怎么样的一种绝望打击!

心底隐约有些同情了他们二人,也能理解慕容清云的癫狂,但不代表就能原谅他那般的设计她!

心思百转,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推开纳兰卿。跑到门边,门扉已经被人锁住,根本就打不开。沈青岚急得满头大汗,看着痛苦隐忍的纳兰卿,不敢拍打门扉,怕不小心将慕容清云引来。只能跑到窗户口,透过微开的缝隙,看到慕容清云横躺在下面的树干上,沈青岚几乎绝望了!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被困死在此?

纳兰卿双目赤红,豆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有些已经滚落在眼睛里,一阵刺痛,意识更加的模糊起来。

沈青岚咬紧牙关,将身上的腰帛给解了下来,上前想要绑住纳兰卿的双手。

心中却有些胆怯,怕她的力气不敌他,反倒羊入虎口。背脊紧紧的贴着墙壁走,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岚儿,快点,绑住我。”纳兰卿咬破了舌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明。他知道,这次失去意识之后,就算杀了他,也不能唤醒!

沈青岚听出他话中的凝重,紧紧的握着腰帛,汗水洇湿了腰帛。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快步的上前,抓着纳兰卿的手,反扣在身后,绑了一个死结。

咬破了被褥,撕成条,蒙住了纳兰卿的眼睛。沈青岚松了口气,专心的想办法,破门出去。

搬着小板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门扉,门扉开始松动。沈青岚眼底有着惊喜,弯身要去撬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眼底的惊喜化为了恐惧。心陡然一沉,纳兰卿手上的死结已经挣脱,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扣住她。

“啊——”

一个翻转,将她压在门扉上。沈青岚吓得失声大叫!

纳兰卿面颊酡红,呼出的气息炙热。急切的对着沈青岚吻去,忽而,门扉被外力撞击开。一袭紫衣的即墨璃闯入房间,身后跟着两位侍卫。

“敲晕他!”即墨璃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眼底怒火翻涌。

侍卫上前,举着剑鞘,敲击在纳兰卿的后颈。

纳兰卿还不曾碰上沈青岚,脑袋一昏,软软的瘫倒在地。

即墨璃将自己的外裳褪下,给沈青岚披上。看着她惊魂未定,眼底闪过一抹疼惜。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猛然望来,涣散的眸子里,慢慢的凝聚光束,温柔的说道:“没事了。”

沈青岚方才是真的绝望了,她身上中了慕容清云下的药散,她虽然清醒了过来,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一样,根本就提不起劲。原本咬着牙撬门,最后被纳兰卿钳制住,就感觉一座山压着她,动弹不得,她以为真的要被慕容清云的算计得逞时,没有想到即墨璃出现了。

心中极为的有感触,前一世她在最关键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当初的怜月,施舍了她两个馒头,救了她。

这一回,又是他在至关重要的时刻出现。

狠狠的闭上眼睛,仿佛又极其了他一袭蓝衣,在客栈里,面色苍白的乞求她救助同伴。那时的她,坚决的拒绝。倘若他亦是见死不救……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救了!

紧了紧手心,心中百味杂陈,低垂着头说道:“怜月,除了一个要求外,其他的任何之事你都可以寻我。我会帮助你!”

即墨璃眼底闪过一抹涩痛,唇瓣掠过一抹讥诮的笑。他岂会不知她说的那个条件?皇位之於他,从来都是身外之物!她从来就不知,他为何要回来,搅入这场是非!

“好。”心中虽然如是想,即墨璃依旧点头。唯有他应允了,她心中便会好受?

沈青岚整个人虚脱一般,双手环胸,紧紧的拢住披在肩上的衣裳,一只手搀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外走。踏出门外,忽而停顿,低声道:“谢谢。”

即墨璃沉默了良久,看着她脚步虚浮的离开。终究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我送你回去。”

……

齐景枫赶到燕王府,燕王一袭黑色蟒袍,面目严肃的坐在正位上。剑眉入鬓,眉峰紧紧的蹙拧,略有些伤愁。

手臂,则是撑在小几上,旁边摆放着白底蓝纹的瓷坛,坛底下,铺垫着一块白色的布。

齐景枫踏进大厅,目光便直直的落在他手边的瓷坛,紧提的心,渐渐的下沉。落到了心底,似乎被利刃给刺破,一阵阵的绞痛。

“景枫,你母亲叮嘱我莫要告诉你她病重之事。让我在她故去后,焚化了装进坛子里,给你带回来,以免你要回燕北奔丧。”燕王眼底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嗓音沙哑,略带着哽咽道:“她若是瞒你一两年,等事态平息之后,再告诉你,她说你定会一辈子不会放下,原谅不了自己。所以,才会有此番举动,让你莫要怪她不见你最后一面。”

齐景枫眼底蓄满了悲恸,母亲终究是了解他,才会这样的狠!

双膝不由得一屈,直挺的跪在地上,对着瓷坛,重重的磕三个响头。

生儿不孝,不能在母亲仙逝,见最后一面送终!

“死者为大,可生者最为重要。若为了她的事,耽搁了你们的大事,便是她的罪过。她说你素来聪明有主见,定能看开,明白她的心思。”燕王见齐景枫如此,便将这句原话说了出来。

齐景枫心底悲伤蔓延,他怎么能够看得开?孩子还不曾出生,母亲知晓沈青岚的状况,每日去佛堂祈福,做了许多小孩的衣裳送到燕王府。心心念念的要见上孩子一面,那时京中局势紧张,他便去信说中秋之际,便举家回燕北。

却不想,那一封信是最后的一封信。倘若如此,即使他捎上孩子的画像给她看一眼,也不至於满心遗憾的离世。

紧紧的捏着垂落在身侧的手,松开,握紧。起身神色凝重的抱着瓷坛,去了祠堂。哑声道:“长青,撤了红绸。”

长青看着齐景枫眼底隐约闪烁的水光,和那冷漠的悲伤的身影,似乎承受着打击,却依旧僵硬笔挺,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祠堂的方向而去。

侧头抹去了眼角的湿润,没有人比他清楚,世子爷心中是多么的敬重夫人。虽说夫人将他一个人放置不顾,迁居偏院十年。可夫人也没有一刻不为世子爷打算过!

世子爷心中渴望着温情,被病痛折磨得性子冷清,夫人不在身旁,无人关照,逐渐的什么事儿都往心里藏。心里对夫人看得极重,虽然表面似乎不太在意。

若是当真不在意,燕王又如何能拿夫人来要挟世子爷?

长青心中多少是矛盾的,夫人去了,燕王再也没有筹码拿捏世子爷。可见到世子爷这么伤心,又希望这是燕王骗人的。

可谁都知道,最不希望夫人去世的就是燕王,他可以拿任何事骗世子爷,唯独这件事不会!

转身出去,吩咐管家去采买麻布白绫。

却在出府的时候,碰见了神色慌张的长福。连忙拦截住:“长福,夫人去了,世子爷在祠堂。有什么事先压下,缓一缓再告诉世子爷。”

长福目光一滞,张了张口,气恼的说道:“夫人去了,世子爷肯定暂时受不住。可是世子妃不见了!”

长青一愣,表情有些滑稽。张口结舌的说道:“你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通知世子爷!”

天啦,世子妃可被世子爷的命还要宝贵。若是瞒着不报,世子妃有个好歹,恐怕世子爷会挺不过去了!

长福面色紧跟着一白,心里有些慌张。是他通知世子爷夫人的噩耗,若是他忍一忍,等世子爷与世子妃回来之后,在告诉世子爷,是不是世子妃就不会出事了?

如今,当真是雪上加霜!

两人不敢冲疑,立即去报告齐景枫。

看到齐景枫跪在蒲团上,目光冷漠,无波无澜,深处隐藏着浓郁的悲伤,一张一张的烧着香纸。

长福到嘴的话,看着齐景枫手背上隐隐浮现的青筋,戛然而止。

他很清楚,若是此刻说世子妃出事,世子爷会疯的,一定会疯!

他心底有着决定,转身出去。调集了火焰楼的人,去搜找沈青岚。可搜找了一个下午,依旧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长福心里开始后悔了。他心底有着不好的预感,那么冲了,是不是世子妃已经出事了?

若是此刻在通知世子爷,那么一切都晚了!

心里如烧红的油,在沸腾,溅出的油星子,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拿不定主意。

最后,牙一咬,长福骑着快马,回到燕王府。却看到沈青岚与即墨璃共骑一马,身上披着即墨璃的衣裳,心底‘咯登’一下,面色大变!

难道世子妃出大事了?

来不及多想,沈青岚翻身下马,淡淡的睨了眼满身风尘的长福,朝即墨璃颔首,便进了府邸。见到下人将红绸拆下来,沈青岚阴郁的心情,瞬间蒙上了阴霾。脚步一转,打算去祠堂。可看到她自己狼狈的样子,转身回了院子。

换好衣裳,一出门,便看到长福不安的在原地徘徊。脚步不停,却是刻意的放缓了,等他开口。

长福犹豫的说道:“世子妃,您失踪后,属下便打算回禀世子爷。可是夫人仙去,世子爷没有能见夫人最后一面,他心底愧疚难当,属下便自作主张的瞒下您的事,让火焰楼的人去找,结果了无音讯,打算告诉世子爷,碰到了您!”说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道:“您心里若有不痛快之处,可以处罚属下,莫要怪世子爷没有去找您,他一点也不知道。”

沈青岚面无表情,想到她之前遇到的事,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的笑。那只怪她不够强大,怎么能怪齐景枫没有及时救她?

何况,是他母亲出了大事。本来他就打算过春节回燕北,因着她身子不好,便耽误了行程,反倒是未能见夫人最后一面。她本就是一个罪人,齐景枫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她之处,但凡有一点良心,又怎么能狠心怪罪他?迁怒他?

心底心疼着齐景枫,便也没有理会长福,疾步朝祠堂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赫连拉,跪在齐景枫的身侧,满目哀伤,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

燕王笔挺的站在门口,目光悲戚的盯着瓷坛。

见到姗姗冲来的沈青岚,眉头一皱,颇多不满,动了动唇,没有开口,在离开的时候,多看了赫连拉一眼。

沈青岚领悟到他的意思,婆母仙逝,她不在。反倒是一个外人比她这个做媳妇的尽责!

敛去眸子里的思绪,跪在铺垫上,重重的磕头三下。缓缓的走到齐景枫的身旁,跪了下来。轻声的说道:“我请了法师来给母亲做法,明日设灵堂,让众人来吊唁,送母亲一程?”

齐景枫如雕塑一般,跪在原处一动不动,听见沈青岚的话,死水一般哀伤的眸子里,隐有一丝波动。

“你安排就好。”

沈青岚颔首,他简单的几个字,便是对她莫大的信任。他不知她被劫,她这么冲才回来,他没有任何的怪罪与怨言,心中满满的都是酸涩,替他心疼。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来……”

齐景枫沉静的看了沈青岚一眼,沈青岚道歉解释的话,便止住了。那是全心信任的眼神,她若继续解释,便是对他的不信任!

三人一直守到了天亮,沈青岚要张罗各种琐碎的事,便起身出去。赫连拉也紧跟在沈青岚的身后,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能给他的就是添麻烦,若不是你,他何须如此自责、自悔?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你倒是没有守在他的身边,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你除了拖累他,还能给他什么?”一番讽刺的话落下,赫连拉看都没有看沈青岚一眼,留下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一瘸一拐的离开。

沈青岚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也不断的在反省,她说的是事实。等事情平息了,她便安心的做他的妻子,在府中相夫教子。

却没有将赫连拉的挑衅,放进心底,给自己找不痛快!

何况,齐景枫对她无意,没有任何的威胁!

白喜事没有大办,京中名门望族的人,全都不请自来。秦姚来的时候,府中的人,在排队上香吊唁。沈青岚接待秦姚的时候,她的气色更差了,脸白如纸,颧骨高高的凸起,显得她这些时日来,瘦得厉害。

心中有许多话要问秦姚,可找不到时机。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秦姚已经回去了。

心中不禁起疑,以母亲的性子,她应当会留下来,陪她到最后的。怀揣着心思,便听到两个丫鬟在嚼舌根子:“世子妃的母亲来,那些贵夫人都远着她,指指点点,谣言都过去那么久了,也都澄清了,怎得还死揪着人家不放?”

另外一个丫鬟,很不以为然的说道:“京中这些贵夫人都是道貌岸然,心中嫉妒世子妃的母亲,二嫁都这么好,将军也没有小妾,心里肯定就不甘,难免会诋毁孤立了。若是世子妃的母亲过的凄惨,说不定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可怜她呢!”

“唉,当真是可怜!世子妃的母亲,背着沈将军去看了孩子,默默的流泪呢。”

“是啊是啊!都吐……”

忽而,丫鬟见到一旁拢在树影下的沈青岚,霎时住了嘴。

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该死,求世子妃饶命!”

沈青岚听着丫鬟无厘头的话,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放大,又不能去找秦姚。看着满府的白绸,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飘荡,心中无比的凄凉哀婉。

安如意下葬的时候,天空阴沉,气氛格外的哀伤。

一直等到回府,全都是心情沉重。

赫连拉一直伴随在齐景枫左右,忙进忙出,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宛如女主人一般的招待客人,亦或是指挥着燕王府中的丫鬟。

沈青岚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理会,她知道是燕王暗中准许,否则,燕王府色奴仆岂会听赫连拉的差缱?

赫连拉离开的时候,毫不避讳的对众人说:“本宫已经奏明了皇上,本宫年纪还小,不愿早早的成婚,三年后再择夫婿。”

沈青岚敛去了眸子里的冷意,齐景枫守孝三年,她三年后再嫁,谁会不明白她的用意?

浑身酸痛的回到院落里,沈青岚看着躺在小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心事重重的逗弄着孩子,由着孩子抓着她的手指把玩。

齐景枫净身出来,眸子里闪烁着一抹光芒,立在沈青岚身侧,清润的说道:“母亲时常说落叶归根,我给她葬的衣冠塚。待中秋之后,我便将她运回故里,守孝三年。”

沈青岚手一顿,她明白齐景枫的意思。守孝三年,是搭建茅草屋,在山上住三年。他说与她听,是在询问她,可要随他一同。

她知晓,她若是摇头,他断然不会勉强她。

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很难过。他时时刻刻为她着想,可这句话,却也令她觉得,在他的心中,她是不近人情了,还是铁石心肠了?

这是他的母亲,亦是她的母亲。

她的生母有个好歹,他如亲子般鞠躬尽瘁。反观她……他却在询问她的意思。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夫妻。”良久,沈青岚生硬的说道。

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忽而,独属他的清幽冷香靠近,沈青岚只觉得双臂一紧,被他抱在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脸贴着她的后脑。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脖颈里,滚烫的热度,似乎灼烧她的肌肤,猛地浑身一颤。温热的湿濡,在肩头晕染开,沈青岚眼睛里涩痛难忍,紧紧的咬着唇,压抑住哭腔。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低喃,沈青岚再也忍不住,反身将他紧紧的抱住,不断的说道:“是我不对,若我做得足够好,尽到妻子的本份,你也不会如此。是我不好,你无须自责……”

两个人相依偎,静静的拥在一起,睁眼到天明。

沈青岚知道他心中的苦楚,行事更加的小心翼翼。连慕容清云的事,也没有去管,成日里陪在他的身旁,亦或是带着孩子,其他的糟心事,全都扔给属下。

齐景枫却是每日里抄录着经文,愈发的沉默。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日,直到许氏的到来,彻底的打破了这些时日的安宁。

沈青岚满面的疲倦,坐在主位上,喝一口茶提神。睨着拘谨的坐在下方的许氏,淡淡的问道:“你说薄黎生主动提出与你和离?”

许氏心里对这一变故觉得很古怪,寻思道:“他确实如此说,我当时心中不信,你又在忙,便没有来寻你。便在一旁偷偷的盯着他,他似乎在与赫连公主套近乎,可是人家不理他。”

沈青岚眼睫颤了颤,薄黎生不会是想要娶赫连拉?

给薄府增加一个筹码?

若当真是如此,早已是一纸休书,将许氏休下堂,怎得会一反常态,给她和离呢?

“你暂且拖着他,时日久了,若当真有所谋,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沈青岚搁下茶杯,提议道:“我并不是为了从你手中套取薄家的消息,我倒觉得你此时留在薄府,相对安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许氏不是蠢笨之人,她岂会不知?正是因为顾虑这一层,才会来试探沈青岚的口风。若是沈青岚叫她和离了,断然会差人保护她,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现下看来,还要隐忍,与薄家人周旋。

从袖中掏出一叠宣纸,摆放在小几上,许氏起身告辞。

沈青岚翻阅着许氏留下的罪证,眸光微闪,交给陆姗,让她收好。

陆姗折叠好,塞进怀中,神色凝重的说道:“世子妃,皇后娘娘扶持贤王。”顿了顿,觑了沈青岚一眼,见她没有异样,犹豫的说道:“贤王接受了帮助,近日来,与薄府一脉的人,走得极近。”

沈青岚挑眉,目光晦涩。

就在这时,长福行色匆匆的走来,禀告道:“世子妃,婉妃在桃园扑蝶,遭受齐大爷非礼,被下大牢了!”

沈青岚心中一沉,即墨璃与皇后为伍,紧跟着齐家便受牵连……

眼底闪过一抹寒芒,冷声道:“事情彻查清楚了?”

“婉妃确实在桃园,齐大爷觐见了皇上,出宫的时候,被人引去了桃园,方才一进门,婉妃便衣衫不整的撞进齐大爷的怀中,恰好被皇后娘娘看见,二话不说,便定夺了罪名。”

沈青岚眼底闪过深思,婉妃她没有琢磨透过。她方才进京,便对她有着一股子敌意,而后处处争对她。在暗处也将矛头指向齐家,当初她以为是因为平阳郡主的缘故,最后因为盛府。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若是因此,便是有着血海深仇,婉妃便不会暗中与她合作。

齐浅裳在舟山王府之所以如履薄冰,在齐浅裳故去之际,她便查了,其中似乎有婉妃的手笔。

她曾经一度猜测过婉妃这样做的用意,后来她将齐府一系列不顺的事情开始查起,便发现自从齐浅裳退去了真正贤王的婚事后,便开始争对!

她便隐隐觉得,婉妃争对她,是因为她与齐府关系近,对她构造成了威胁,她才会动手。

可婉妃并不像因着拒婚的小事,便会如此大动干戈。不得不猜测真正的贤王去了何处,为何将怜月寻来替代!

“你去查以前的贤王!”

长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领命离开。

不过半日,便将沈青岚要的东西查清楚。前任贤王算是得宠的皇子,除了太子之位,呼风唤雨,却是在齐浅裳的婚事上,踢到了铁板。心中郁气难消,便与人结伴喝酒浇愁,夜宿在花街柳巷,意外猝死。

因此,婉妃便将贤王的死,归咎在齐府的头上。

虽然怜月也是她的儿子,可终究不是自小养在身边,没有多大的感情。对当初的贤王,心中有极大的抱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她带来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找回了怜月顶替,可怜月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好,而且还出生她痛恨的红楼楚馆,对齐府的恨更深了一层!

但是因为不能明目张胆的报复,所以她将目标放在沈青岚的身上。只要揪住了她的错处,犯了大错,是要受到株连,定然能够让齐家一同受到灭顶之灾。她便由盛将军与沈青岚的恩怨,明目张胆的对付!

看完资料后,沈青岚面无表情,猜不透她此刻心中想着什么。

过了半晌,沈青岚起身,让人更衣,坐着马车去了贤王府。

婉妃白日里随着贤王入宫,用完午膳,便会送回贤王府。此时,应当是在府中。

到了贤王府,管家见到沈青岚,想到贤王的吩咐,也没有通传了,直接将人领进去。

“我自个去便是,你去忙!”沈青岚挥退了管家,进了即墨璃住的院子,看着门扉紧闭,微微蹙眉,伸手正欲敲门,便听到门扉里传来争执声。

“母妃,大哥的死是个意外,他若坦然受之,又岂会有这些个事?若不是你在其中唆使了盛府暗中使绊子,对付沈青岚,盛府又何至於遭受灭顶之灾?”即墨璃不温不火的劝解。

婉妃一阵冷笑:“你是被沈青岚迷了眼,才会替她说话。她救了你,我便没有再针对她,甚至帮助她。我为你做了这样大的退步,你却反过来教训我!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即墨璃一阵无奈:“母妃当真有将我当儿子?你与她合作,不过是夹缝求生。你若不妥协,怎得能安然在这里与我争执?又怎么能陷害齐家老爷?”话语里多了几分凄凉,略有些讽刺的说道:“其实你恨我,你抱有希望的儿子,没有能送你坐上尊贵的位置,却死在了青楼。你遗弃的儿子,在你走投无路后想起,却出生在青楼,看见我,你便想到了死在青楼里的儿子。你装疯卖傻,有时候你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真傻还是假疯?那个位置就当真好?如今的太后,又有几分的光鲜尊贵?”

沈青岚第一次听见怜月这般咄咄逼人,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声,随后,便是一阵打砸,推开门,就见到婉妃对着怜月又踢又咬又打,癫狂的说道:“是有如何?就算你大哥咎由自取,那么盛府呢?你外祖母暴屍荒野,连一捧土栖身都没有,这笔账难道就算了!”话语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怜月一动不动,任由婉妃发泄。

沈青岚抓住婉妃的手,冷声说道:“除了你大哥三弟,盛府其余之人,全都未死。”

婉妃一怔,满面泪痕的看着沈青岚,仿佛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我与盛府本就没有深仇大恨,那些‘仇恨’不过是因着重重的误会,被其他人算计而成。你大哥与三弟对我误解颇深,不死不休,对我做的一些事,我也没打算放了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收心,留着终究对我是个祸害。因此没有放了他们,而盛府其余的人,都是因着他们牵连的无辜,便没有赶尽杀绝。”沈青岚淡淡的说道,径自走到书架旁,执笔写下一个地名,放在婉妃的手中。“你若想见盛老夫人,便去这个地方。”

婉妃看了看手中的地名,看了看沈青岚,确定不是骗她后,一时茫然起来。

“你心中之所以迁怒齐家,不过是你二十多年来仰仗的支柱倒塌,若是没有给你支撑下去的信念,你怕是也不会挺过来,早已崩溃了!”沈青岚能理解婉妃的心思,她深爱着即墨擎天,但是即墨擎天因着盛家的原因,对她并不宠爱。而是因为前任贤王的缘故,得到了即墨擎天的注目。她便心思活跃起来,对前任贤王也寄予了更高的期望,甚至产生了虚幻,认为贤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那时候她便是太后,能葬进皇陵,离即墨擎天最近的位置。而当这个维系她与即墨擎天关系的桥架断裂,她所有的构想都成泡影,便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只有仇恨,才让她从崩溃中挺过来。

至从她陷害沈青岚不成,反中自己的计,当着即墨擎天的面与侍卫轻薄,被打入暗牢装疯卖傻开始,心底渐渐的对即墨擎天失望了。更因为怜月不如前任贤王那般对婉妃言听计从,后来又遇上即墨擎天昏迷将近一年,这些时日来,让婉妃清醒了许多,一点一点的从她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抽离。

“你只是不甘心罢了。”沈青岚淡漠的说道。

婉妃颓然的靠在墙壁上,眼底布满了凄清。进宫的女人,便是等死。她从小便是娇养的小姐,自认处处不比旁人差,为何就不能得到即墨擎天的宠了?为此,她费尽了手段,可终究子离子亡。若不是她暗中唆使盛彩兰尖酸刻薄的谩骂沈青岚,为了让大哥对付沈青岚,不惜杀害了亲侄女,也不至於让盛府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看在过去我帮你的份上,帮我逃出去。”婉妃眼底晶莹闪烁,被沈青岚这一番抨击,令她如梦初醒。

沈青岚明白婉妃话中的意思,逃出去,便是这世上,永远也没有婉妃这个人。

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即墨璃,点了点头。

翌日,便传出疯疯癫癫的婉妃,夜里不知怎得突然惊厥,跑上了贤王府五层楼高的望月楼,坠落了下来,落入了下面的湖中。而那条湖与府外的护城河相通,生死不明。

当日午时,便有人在府外几公里远的芦苇丛中,将泡得面目全非的婉妃打捞上来!

简单的安葬了婉妃,之后贤王便与皇后联系更为的紧密。

沈青岚阖眼,斜靠在榻上,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血玉镯。

陆姗静静的候在一旁,不敢催促,贤王最近在朝中拉帮结派。暗中拜访了不少大臣,其中的意味不明而喻。

只是,贤王与世子妃关系微妙,不知该如何处理。

沈青岚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上次本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去寻即墨璃,谁知被婉妃的事扰乱,没有询问他。之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而今却是到了两难的地步。

抬手揉着太阳穴,慵懒的说道:“暂时莫要管他。”

陆姗了然,世子妃很为难。毕竟,贤王上次救了她。若转身变脸对付,未免显得太过无情无义?

沈青岚倒不是因为为难,而是什么事情都不能看表面,以偏概全。

即墨璃并不像要竞争皇位,若是当真贪恋那个位置,必定不会放婉妃离开。婉妃虽然不太得宠,可在深宫摸爬滚打二十几年,多少都是有人脉关系。

陆姗似乎窥出了沈青岚所想,忍不住插嘴道:“世子妃,人不可貌相。逍遥王,你看他之前还不是个风流浪子?谁知他野心勃勃!让我说,贤王放婉妃离开,怕是能够更加没有顾虑的与皇后联络。到时候承了皇后的恩情,被皇后推上了皇位,一边又是生母,这得如何安排?谁大谁小?不是左右为难?”

沈青岚但笑不语,摸出了许氏给她的资料,细细的翻看。

忽而,合上资料。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立即叮嘱道:“陆姗,你立即去联系许氏!”

陆姗瞥了眼资料,心陡然一沉,不敢耽搁,立即离府。

不到片刻,神色匆匆的回来,冲沈青岚摇头道:“许氏没有在薄府,属下打听了一下,说是已经和离了。”

沈青岚面色紧绷,冷声道:“继续查!”

手指抚摸着资料,眼底闪过阴霾,恐怕许氏不是和离了,而是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沈青岚接到消息,许氏至从那日从燕王府离开后,便被薄黎生休弃赶出府,坐着马车经过巷子,便被人抓走了!

沿着线索找去,陆姗在乱葬岗找到了衣不蔽体的许氏。

沈青岚猜测,薄黎生为何这样急切的将许氏休了,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世子妃,王爷唤您去书房一趟。”这时,燕王身边的丫鬟翠屏过来通传。

沈青岚敛去了心思,随着翠屏去了书房。

翠屏打开书房,待沈青岚进去,斟茶后,便退了出去。

“坐!”燕王坐在书案后,指着书案前的一张椅子,继续翻开着兵书,开口道:“景枫对他的母亲甚为敬重,办丧事的时候,赫连公主一直伴在身侧,不顾清誉,忙进忙出,为你减轻了不少事情。本王见你们关系也极为的融洽,相互辅佐,定能让燕王府光耀门楣。”

沈青岚心中冷笑,燕王的那句‘相互辅佐’,指的是让齐景枫将赫连拉迎娶进门。

当初,燕王府一家子都不同意齐景枫继承世子之位后,由她担任世子妃。是齐景枫力排众议,才不至於让她贬妻为妾。

如今,燕王旧事重提,以赫连拉的身份,不可能做妾。而世子妃只有一个人,那么她就要做妾。

“王爷说的是,偌大的王府,没有一个主母,许多事物上打理的不周全。王妃故去了一年有余,王爷若要娶妃,也是可以的。夫君定然也乐见!只不过,赫连公主说要三年之后出嫁。以王爷的声望,向皇上开口,皇上必定会欣然同意下旨赐婚。”沈青岚刻意的打太极,将赫连拉推到燕王身上。

燕王面红耳赤,怒斥道:“这件事切莫再提。”

沈青岚唇瓣掠过一抹笑,应了一声:“是。”

燕王烦躁的合上了兵书,端着茶,喝了一口,直言道:“赫连公主相中了景枫,你如何看待?”

“王爷,你方才也说夫君敬重母亲。母亲屍骨未寒,您便让他纳妾,岂不是对母亲的不尊敬?不说夫君不同意,就算儿媳拼了性命,也不允许夫君做这不仁不孝之人。”沈青岚说的大义凛然,堵得燕王哑口无言。

她不是妒妇,不准夫君纳妾,不过是成全他的道义。

燕王心中悔恨不已,齐景枫过继给他,安如意便算不得齐景枫的母亲。可他为了与齐景枫修复关系,便让他认回母亲,以儿子之名,将安如意送出殡。

这本不合礼数,可燕王府的威严,令他人不敢多言。燕王只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王爷还有其他的吩咐么?”沈青岚见他面色铁青,许久不语,心下不耐烦。

燕王找沈青岚说的只有这件事,说不成,也没有其他可说,挥了挥手,继续埋头钻研兵书。

沈青岚福身告辞,退出了书房,便瞧见齐景枫眼底含笑的立在书房外,心情极好,想来是将方才的一番话给听了去。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会被齐景枫取笑,唬着脸道:“怎么?高兴能娶新媳妇了?”

齐景枫扶额,颇为无奈的说道:“有你一个便够了,再多可就吃不消。”

这是说她难伺候了?

沈青岚不高兴了!

“你怕是巴不得吧?人比花娇,那身段儿柔的能对折。皮肤好的能掐出水来,小眼神儿忽闪忽闪的娇滴滴的喊你几声,心都化了,魂儿都给丢没了,怎得就吃不消?我瞧着那几日,将你伺候的挺好,比我这个妻子还要尽心尽力。”沈青岚一顿排揎。

齐景枫这回真的头犯晕了,无奈的一笑,捋顺她散乱的发丝,温润清和的说道:“你错了,她是王妃。”

沈青岚一愣,嗔怒的横了他一眼。

捡着她的话来堵她!

齐景枫揉了揉她的发,眼底闪过一抹宠溺,陪着不是道:“今日里着实不该取笑夫人,就罚……陪夫人出府消气?”

沈青岚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甩了甩他的手,没有甩开,顺势挽着他的臂膀,朝后院走去道:“罢了,看在你这般有诚意的份儿上,饶你一回!陪我一道去看看孩子。”

这一转眼间,孩子都半岁了,姐儿长得极快,哥儿依旧是清瘦弱小,没有姐儿结实。

姐儿半岁已经开始长牙,口水更为的肆意,喜欢咬东西。

上一回,抓着哥儿的手,咬了两个小小的牙印儿。好在她的小牙齿只是露出一点点白,并没有完全长出来,才没有伤着哥儿。

方才踏进院子,便被暗一拦住。

“世子妃,夫人快不行了!将军府来人,让您过去一趟。”暗一急切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夫人与将军在园子里散步,突然吐血晕厥,吓得将军立即变了色。

那个上战场英勇杀敌的男人,双手发颤,脚步蹒跚的将人抱进了屋子里。

闻言,沈青岚心骤然提了起来,顾不上其他,转身朝府外奔去。

齐景枫吩咐他们备好马车,紧随着沈青岚而去,只希望不要传出不好的消息!

到了将军府,沈青岚脸色苍白的去了主院,进了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秦姚面色如纸,两眼紧闭的躺在床上,沈长宏守在身旁,眼底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

笔挺僵直的背,微微佝偻。沈青岚适才发现,父亲年纪大了。

怎得经得起母亲这般反复无常的折腾?

沈青岚一想到母亲若去了,父亲该如何承受?心底颤抖,她甚至不敢去想。所以才会在听到流言的时候,来探望了一下。那时候,秦姚面色染着淡淡的薄粉,气色还行,怎知一转眼,才几日光景,便病得这样厉害!

“母亲身体,一直是这样?还是突然……”沈青岚哽咽,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说不出半个字。

沈长宏眼底只容得下秦姚,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人,丝毫没有打扰到他。沈青岚的话,也充耳不闻。紧紧的握着秦姚的手,一瞬不顺的盯着她。生怕一个眨眼,秦姚便会消失不见。

看着他的这份小心,这份谨慎,沈青岚眼眶湿润。微微侧开头,看向桂枝。

桂枝咬着唇,泪水滚落,哑声道:“夫人听到流言后,便咳血。一直都小心翼翼,没有给老爷发现。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上次郡主吊唁,夫人去了,听着那些人的言语,心中郁结难消,回来后昏睡了一日,到晚间后半夜才醒来。吃了两口稀粥,又睡了过去,天快亮了,整个人滚烫的烧了起来,浑浑噩噩。今日才退了热,夫人说胸口闷得慌,要出去走走,老爷放心不下,带着夫人去园子里,没走几步,就突然吐血昏厥了。”

沈青岚强作镇定,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连忙询问道:“大夫呢?怎得还没有来?”

“已经遣人去请了!”桂枝抹着泪,从煎药过来的丫鬟手中,将药端回来,一勺一勺的喂给秦姚喝下去。

不多时,大夫便请来了。

这回请来的大夫,是宫陌钥。

沈青岚难掩诧异,他还不曾回西域?这是失信与她?

可现在他在何处不重要,拉着他的手臂,走到床头:“你快点给我母亲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陌钥水蓝色的眸子,淡淡的扫了眼被沈青岚抓着的手臂,微微一闪,伸手替秦姚把脉。良久,眉头一皱,收手道:“晚了!”

宫陌钥这句话,无疑是判了死刑。

如炸弹一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沈青岚觉得她是幻听了,怔怔的看着宫陌钥,企图看出他说的是玩笑,骗他们的!可他凝重的神色,与紧拧的眉头,无不再说,方才的那句话是事实!

沈青岚双腿发软,无力的扶着身旁的床柱。她费尽了心思,为了改变命运,延续齐景枫与母亲的生命。结果,母亲好不容易幸福了,却终究难逃宿命!

眼前阵阵发黑,都是因她而起。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沈青岚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宫陌钥的身上,极尽哀求的说道:“你医术高绝,一定能救好我母亲,对不对?对不对?”

宫陌钥看着她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能清晰的看见她皮下的血管,心中微微一动。却依旧是摇头:“她的身体本就不好,你也清楚,体内积累着毒素,虽然解了毒,但是还残留着余毒。本来受孕极难,可她却意外的怀上。按理说孩子身上也会从母体带着胎毒下来,但是孩子很正常,这已经很不易。”

“不可能!当初慕容清云给母亲调理了,她的身体……”沈青岚辩解的话,不曾说完,便被宫陌钥给打断。

“这就对了,怕是毒素被母体吸收了,加重了她身体的负荷。她不适合再受孕,年纪也大。可孩子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安然生下,你们该庆幸。”宫陌钥心中钦佩秦姚,从沈青岚的话中,不难猜出,这一切秦姚是瞒着他们,将孩子生下来。

沈青岚两耳嗡鸣,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慕容清云说的一句话:“你母亲能生出一个平安健全的孩子。”却没有说:会母子都平安!

脚步踉跄,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托扶住她下滑的身体,听到清雅的声音询问道:“不可治愈?”

宫陌钥摇了摇头:“她身体极虚,毒素已经在体内蔓延,到了心肺。最近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也是极重要的因素。我会尽力,延长她的寿命。”

沈长宏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沈青岚泪眼朦胧,看着沈长宏鬓角丛生的白发,心里阵阵绞痛。

宫陌钥写下药方,看到桌子上残留药汁的碗,端着放在鼻端轻嗅,对齐景枫说道:“莫怪她的毒蔓延得极快,这药里有一味药,加重了份量,加快了毒素蔓延。”放下碗,便告辞离开。

沈青岚听到这句话,心中似乎被重重敲了一锤。千防万防,终究是让人得逞了!

立即让人下去暗中彻查,满脸冷酷,打算出去。

转身的瞬间,听到一声极虚弱的话:“岚儿,你们怎么来了?”

秦姚缓缓的睁开眼,眼皮子厚重的睁不开,耸搭着眼皮子,嘴唇干裂的看着沈青岚与齐景枫,眼底有着诧异。随即想到她吐血昏厥,心一沉,握着沈长宏布满厚茧的手,虚弱的笑道:“看把你们紧张的,生死有命,你们伤心也罢,开心也罢,要走也是留不住,何不开开心心的,让我看着心情也好一些?”

知道瞒不住了,秦姚倒也舒了口气,坦然的说道:“我已经很满足了,若不是岚儿突然转了性,我怕是早就走了,哪里能与你相遇,嫁给你做妻子,生下咱们的孩子?”

秦姚精神不济,脸上溢着笑容,眼睛弯弯的带着笑纹,极为温柔和蔼。

沈长宏将脸埋在秦姚的手心,秦姚手指微颤,那滚烫的泪,湿濡了她的掌心。秦姚费力的睁开眼,逼回了眼底的泪水,怔怔的看着帐顶。心里在慕容清云对她说下那席话,她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这满室的悲伤,她满心的悲凉。

她如何不眷念?可到底都是命!

她从不曾想过,今生能见到沈长宏,能够继续少年时那无缘的婚事。她真的很满足了,不能够再贪心。

或许,就是她的贪心,才让原本以为她死了的沈长宏,再次经历生离死别!

再承受一遍彻骨的痛与伤。

“长宏,我们这一段时光,算是上天给的恩赐。即使我不在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的抚养他长大成人,教他为人处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秦姚含着一口气,说出一大段的话,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闭了闭眼睛,动了动唇。

沈长宏浑身一震,眼底蕴藏着浓烈的痛色,重重的点头。

心,却像是被尖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划破削成片,血肉模糊。

紧紧的握着她冰冷的手,看着她再次的陷入昏睡。浑身痛得难以抑制,转身冲出屋子,飞掠去练武场,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宣泄着积压在心底要爆裂的伤痛。

齐景枫放心不下沈长宏,看着他强大的摧毁力,被自己的真气震伤。继续放任下去,恐怕会震断了心脉。齐景枫落在练武场上,与沈长宏打斗,耗尽他的力气。

沈长宏咄咄逼人,招招致命,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齐景枫只守不攻,几百个回合下来。沈长宏身上的暴戾之气骤增,一拳砸向齐景枫的太阳穴。

齐景枫避之不及,若是反击,定会伤了沈长宏。眼看着要击中,沈长宏拳头一偏,重重的砸在地上,青砖四分五裂,他的拳头血肉模糊。

“父亲,只此一次。母亲,定不愿见你如此。”齐景枫完全能体会沈长宏的心情,当初沈青岚便要将他折磨疯了。若是不给沈长宏宣泄,今后又怎么承受的住更大的打击?

秦姚原本可以活,为了孩子,她选择了后者。对沈长宏又何尝不是扣上了沉重的枷锁?悔恨自己害了秦姚!当初得知秦姚怀孕有多惊喜,那么现在便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恐怕,这把沉重的枷锁驻扎进他的血肉,终此一生!

夕阳西斜,将沈长宏沧桑、悲恸、绝望的背影,拉的长长的,格外的寂寥落寞。

沈青岚站在远处,看着一站一蹲的两个身影,眼底似乎吹进了风沙,生涩的痛。桂枝说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道哪一次昏睡过去,便永远也醒不过来。

所以,桂枝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唤醒母亲。不过一刻锺,甚至一刻锺不到,母亲便又抵不住的昏睡过去。

沈青岚终於明白,其实心底最柔软的是母亲。最狠的,亦是母亲。

她选择这样决裂的方式离去,对父亲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宫陌钥说,若是孩子落掉,便能有活命的机会,可她却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沈青岚在秦姚进京时便已经猜到。秦姚是个心思极细腻的人,又心思极重。她那样娇柔的花,在这流言蜚语如尖刀的地方,怎可能不会枯萎了?

“世子妃,人找到了!”

陆姗看着身影窍细的沈青岚,心中不明白,明明看着这么娇弱,为何就能承受这么多的危难,依旧坚韧不屈!

沈青岚拭掉了眼中的湿润,眸子里凝结着冰霜,径自朝厨房走去。

一个丫鬟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眼底布满了惊恐,见到沈青岚,情绪激烈,呜呜的直叫,似乎在喊着她冤枉!

沈青岚让人拔掉她嘴里的破布。

“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根本就不知道夫人药里有问题。求求您饶了奴婢,饶了奴婢!”丫鬟嘴里一松,立即磕头求饶!

沈青岚眉梢微动,看着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就知道是心思活泛,鬼点子多的人。冷声道:“将这水倒进她嘴里,聒噪得厉害。”

丫鬟吓得打挺,看着沸腾翻滚的水,死死的闭着嘴巴。

沈青岚手中拿着铁丝,抬着丫鬟的下巴,端详了一番道:“瞧这如花似玉的脸,定然也长了一副玲珑心。就是不知这嘴里说出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丫鬟心底发毛,那根黑黝黝的铁丝,看在她眼底,犹如一条毒蛇,狰狞的张大嘴,下一刻就要咬死了她。

脖子一痛,吓得丫鬟尖锐的大叫,立即哭喊着说道:“奴婢招了,奴婢招了!是安平公主让奴婢下加重份量。她说不是毒,就是能让人出虚汗,做做恶梦。”

“拖出去,吊死在国师府!”沈青岚不管丫鬟如何得知幕后之人是安平,但是确信是安平无疑了!

一个丫鬟,与安平无冤无仇,断然不会无故的冤枉她!何况,还是在丫鬟惊恐的状态下!

丫鬟瞳孔一缩,凄厉的哀求道:“大小姐,奴婢错了,求求你饶了奴婢一命……啊……”嘴巴被堵上,暗一将人拖了下去。

沈青岚心中怒火翻涌,饶了你们一命?谁饶了她母亲?

既然选择了,就要承受该有的代价!

——

国师府

安平在花园里修剪着花枝,忽而,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来,禀报道:“公主,门口……门口吊死了一个丫鬟。”

安平手一顿,剪掉了一朵盛开得正艳的花骨朵。冷眼睨着丫鬟,吓得丫鬟跪在地上,慌忙解释道:“那个丫鬟是将军府,给秦姚煎药的丫鬟。”

“哦?”安平眉头一动,将剪刀扔在身后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扯下腰间的帕子,抆拭着手指道:“这么说,秦姚要死了?”

丫鬟惊愕的张大嘴,立即低垂着头。

安平似乎没有看到丫鬟吃惊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沈长宏萎靡不振了?”

丫鬟点了点头:“一直守在秦姚的身旁,不曾离开!”

安平极为满意,拍着手道:“将人扔到乱葬岗去,怪晦气的。”转身,进了屋子。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暗卫将信送到了郊外的一栋破旧的宅院,有节奏的敲门,门扉打开。一个穿着滚金边墨袍的男子,接过信顺势关上门,转身进了屋子。另外一只手臂,空空荡荡,随着他的走动,轻飘飘的摆动。

拆开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阴邪的一笑。

“回府。”

——

薄宗石进宫见了皇后,随后,领着贤王一同回了薄府。

见到薄黎希回府,神色复杂,没有了往日里的骄傲和器重。不冷不热的问道:“有事发生?”

薄黎希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嗯。”

薄宗石径自紧了书房,端着丫鬟沏上的热茶,浅啜一口。对着即墨璃说道:“皇后说的话,你听听就可以。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与睿智,你若要继承大统,少不得薄府的帮衬。”

即墨璃谦和的笑道:“本王惦念着侯爷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