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有了人其他的她不必在意,说完,黎婉补充了一句,「书房不必派人守着了,有人进出侯府的话你派人跟着,什么也不要做。」
接下来就是引蛇出洞,黎婉猛然惊觉,平时,秦牧隐给她讲的兵书上的战略开始发挥出来了,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全顺,吩咐你的事不能办砸了,人手不够让全付给你几个人。」
全顺点点头,黎婉让紫兰跟着一道,要将庞芷盈引出来,只有全福全顺还不够,靖康王开始出击了,她不能联系承王府的人,黎婉回屋里收拾了一番,换上了朝服,北延侯府的伯爵不低,她的朝服一次也没穿过,黎婉穿上身,胸前贴得紧,还好,不至於穿不上。
庞芷盈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初见到黎婉惶惶不安,之后,双眼泛着精光,黎婉将一匣子银子推过去,说了她的要求,庞芷盈点着头,没有半分被人挟持后的恐慌,交代好后已经是傍晚十分了。
靖康王算计得好,却有忘记了,有时候,逼得越紧反而会露出更大的破绽来,张冲就是一个例子。
仁和帝睡下没多久就被人扰醒了,他还想回到那个梦里,恼怒地看着叫醒他的宫人,面色不耐。
「皇上,北延侯府的秦夫人来了,说是要告御状。」黎氏在宫门口闹的动静大,他担心不叫醒皇上,没人敢做这个主。
仁和帝头疼地揉了揉额,「不清楚告御状的代价吗?请她依照规矩来。」
「这……」宫人冲疑,告御状之前要先受十米长的锥刺之痛,黎氏的情况特殊,真出了事……
「她要是没这个胆儿就滚回去。」如果说仁和帝之前对黎婉还有些好印象此刻全无,妇人就是妇人,秦牧隐不过入了狱就坐不住了,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宫人不说话了,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外边天色不早,仁和帝也没了睡意,靠在床上,遇着张大夫进来,仁和帝问他,「黎氏在宫门口告御状,她也算得上你的主子了,可有什么话要你传达?」
仁和帝疑心病越来越重,梦境太过真实,好像是真的发生过的,被身边之人背叛,他阴冷一笑,长公主不过死前胡言乱语,他不会当真,可是被人背叛了,别怪他心狠手辣。
张大夫上前跪在地上,伸出手按住仁和帝的手腕,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淡淡道,「夫人做什么事自有她的用意,皇上不必介怀,夫人和侯爷伉俪情深,对夫人来说侯爷就是她的天,可是,夫人管理侯府以来遇事冷静,像高御状这种事,在京城中怕是头一人了吧。」
十米滚动的锥刺之痛,男子都无法忍受,何况她是一介女子,张大夫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已波涛暗涌,依着黎婉的身份,要见皇上的确有些困难,可是宫里有锦妃娘娘,她去锦妃宫里之后锦妃再来给皇上吹吹枕边风,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她却选择这种,弄不好……
张大夫心底叹了口气,黎婉处事的性子真有几分像秦牧隐了,果断坚决,对自己够狠。
仁和帝皱了皱眉,他之所以见黎婉想看看她如何胡言乱语,没想着她有几分脑子,这一次,若不是她高御状,仁和帝想了想,他是不会见她的,一次就够了,再而三,就有撒泼强词夺理的意味了。
过了两刻钟,出去的公公折身回来了,张大夫给皇上扎针,手里的动作一顿,暂态,旋转针,渐渐将针紮进了仁和帝肉里。
仁和帝闭着眼,听到动静他当然明白怎么回事,闻言,冷冷道,「黎氏可回去了?」
公公皱着眉头,声音带着不忍,「皇上,秦夫人已经忍过了锥刺之痛,坚持说要见您,您看看要不要她直接回去了?」
张大夫的手微微一颤,不过,同样震惊的仁和帝睁开眼,没有发觉,「十米长的针锥子她忍受过来了?」
公公点了点头,黎婉穿的是朝服,身上已经腥红一遍,仁和帝意识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兀自拔了针,吩咐宫人,「伺候朕宽衣,将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安王,承王,靖康王叫进宫来。」
十米长的针锥子,黎婉躺在上边滚了十米,仁和帝看了眼不紧不慢的张大夫,「你为什么不着急?」
「夫人做什么事都思量好了,我们做奴才的没有资格评判,只是希望皇上看在老奴是北延侯府奴才的份上允许奴才给我家主子看看。」张大夫的请求中规中矩,仁和帝点了点头,左右离六部尚书来还有一会。
「你去吧。」
黎婉痛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明白皇后会帮她的忙,可是,皇上明显不相信秦牧隐是无辜的,若是相信她说了那一番话会让人放他出来而不是还要关在牢里查看,她只有告御状,皇上不是担心寒了边关戚大将军的心吗,她将事情闹大,百姓自有定论。
靖康王势力大,黎婉不清楚还有哪些人是靖康王府的人,上辈子的思绪太过沉重,黎婉不会允许那件事发生,秦牧隐必须出来。
她魔症了,紫兰说得对,她心里的感觉强烈,不救出秦牧隐,之后的机会就小了,她不能放任秦牧隐被关在牢里,那是她心中的底线了。
躺在地上,周围的宫人都不敢上前搀扶她,黎婉的手腰间胸口,腿上,不用想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她咬紧了牙关,看着昭阳殿的方向,她执拗,才会想方设法嫁进侯府,她执拗,才会宁肯侯府没有子嗣秦牧隐身边都没有小妾通房,这辈子,她还是执拗,执拗地想给秦牧隐幸福。
听到脚步声,黎婉睁开眼,见着张大夫跪在她面前,黎婉咬紧了嘴唇,晶莹透亮的眸子有片刻的聚拢,「张大夫,你来了,给我紮一针可好?」
张大夫医术高明,黎婉只想要一刻钟的清醒,扎针是回神最好的法子。
张大夫给黎婉磕了三个响头,第一次,他心悦诚服,他跟在仁和帝身边伺候的这两日,发现仁和帝脉象乱了,心绪不稳,做梦时爱说胡说,而那些胡说,是对侯爷和承王说的。
「承王和秦逸阳勾结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将两人拿下,北延侯府所有人全部处死,承王囚禁在云锦宫,一辈子不得外出……」说得断断续续,张大夫却听得心惊肉跳,皇上对侯爷和承王有了杀意,虽然清醒过来他忘了,表现出纠结的样子,张大夫不清楚他纠结的是要不要处置侯爷还是要不要杀了侯爷。
「张大夫不必如此。」
这一辈子,北延侯府会好好的。
张大夫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轻扶起黎婉,稳了稳情绪,「皇上让奴才先给您诊治,皇上吩咐人宣众位尚书阁老入宫,您犯不着这般。」
侯爷南下帮靖康王挡的那一刀,伤得极重,夫人现在这般,张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夫人,您将这个吞下,身上的灼痛感会减轻许多。」
黎婉回以一个笑,张嘴含下。
张大夫急忙召来两个宫女左右扶着黎婉,刚开始,黎婉好像手臂快断了,之后,身子没了知觉,张大夫解释,「夫人伤得重,奴才给你麻痹了全身,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
张大夫皱了皱眉,不一会黎婉脑子也会迷糊起来,可是没有办法,她伤得太严重了,衣服上裙子上全是血,不用药的话,黎婉说话都说不清楚,索性她翻滚时抬着头,头没有被针锥子刺到。
张大夫吩咐两名宫女将黎婉送到一处小宫殿,上前敲了敲门,随即,门被打开,出来一人,见着张大夫,那人愣了一瞬,随即,神色激动起来,「张大夫,您怎么来了?」
「兰花姑姑,我家夫人受了伤,可否劳烦你一会儿?」
叫兰花的女子这才将目光移到一碗身上,皱了皱眉,她就是北延侯府的主子,她弟弟的夫人了?
张大夫出声打断她,「兰花姑姑,夫人入宫告御状,伤得重没有意识了,你快些吧。」
兰花这才推开门,「快进来快进来,张大夫,你叫我兰花就好。」
两名宫女是锦妃和皇后身边的人,张大夫故意挑了这两人,将黎婉的情况传出去了也好。
将黎婉扶上床,张大夫拜托道,「兰花,你这里有酒没?」
「有,怎么了?」
「你用酒给夫人抆拭一下身子,我去太医院找点药,你下手轻一点。」
说完,张大夫急急忙走了,兰花将黎婉的衣衫脱下,待看到密密麻麻的针眼时,身子哆嗦了下,有些伤口深还流着血,兰花抆拭得仔细,直到门外传来张大夫的敲门声她才回过神来。
「兰花,你快些,抆干净了还要给夫人上药……」
一切弄好了,黎婉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她穿得还是进宫时的朝服,上边的血迹有些干了,好像印上去的瓣瓣梅花,分外妖娆,苍白的脸愈发显得白皙。
兰花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明白,「夫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张大夫估摸着时间,取出一根针刺在黎婉的头顶,回道,「侯爷出了事,夫人估计是着急了,才想了这种法子。」
没见到皇上的影儿,人差不多废掉了,张大夫叹息。
宫里边的事情兰花当然知道,她以为侯爷被关押不过是皇上试探承王罢了,怎么弄成了这种局面。
张大夫摇头不语,夫人怕是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吧,夫人来昭阳殿见过皇上他也听说了,没想着一天还没过去,夫人又来了。
等了一会,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张大夫和兰花联手将黎婉扶起来站好。
「夫人,您身上的药效过了,忍着,昭阳殿那边一有消息,我们就过去。」
黎婉脸上血色全无,强忍着痛,视线落在兰花身上,张大夫解释,「这是兰花姑姑」
黎婉点了点头,随着脖子晃动,身上背上肚子上痛得厉害,面部有些狰狞,黎婉想,她就是老夫人口中说的人了吧,不过也没戳破。
刚好,有人来禀告说皇上求见,黎婉和张大夫告辞,快走出门了,张大夫让兰花退后两步,黎婉诧异。
「夫人,皇上梦魇了说胡说,对承王有了杀意,您,小心些……」
张大夫不提北延侯府,黎婉明白他的意思,哆嗦着双唇,「听清楚皇上的原话了吗?」
张大夫不懂黎婉的意思,一字一字照实说了。
黎婉站在院子里,神情木讷,皇上,和她一样么?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怀疑承王和秦牧隐勾结,可是,上辈子他们就是被冤枉的。
张大夫发现黎婉神情不对,低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黎婉靠在门上,颤抖地抬起手,微弱的气息道,「别说话,我想想事。」
仁和帝有了上辈子的记忆才不给秦牧隐和承王洗冤的机会,她要怎么做。
外边有人敲门,张大夫回了一句,黎婉靠在门上,像是随时要倒下去似的。
良久,黎婉直起身子,靠得久了,身子打晃,兰花反应快,及时扶住了她。
「走吧,侯爷会没事的......」
不管皇上什么想法,她,只有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