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表姑娘要相看什么样的人家呢?」林幼辉呷了一口茶,慢悠悠问道。
梅母皱眉,「宜儿这样的才貌,万不能委屈了她。子弟必要青年才俊,方不辜负了。至於家世……」
她顿了顿,沉吟道:「也不用太好,跟贵府似的,足矣。」
林幼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稳了好一会儿心神,笑着问道:「不知您的意思是跟我夫家似的,还是跟我娘家似的?」
裴家和林家是不能比的,裴家不过是中产,林家却是世家大族。
梅母刻板的唇角浮上丝笑意,既难看,又不协调,「跟林尚书府上差不多,也就配得上宜儿了。」
她两回提到「宜儿」,看来那位表姑娘名「宜」,或名字里头有这个字。林幼辉笑吟吟看着她,「我回京之后,若有合适的人家,便差人到府上递贴子。若没有,也就没脸见您了。」
我肯定没脸见你啊,梅老太太。一个八品京官留下的孤女想嫁到林家这样的人家,子弟还要是青年才俊,你……你常常大白天的做梦么?好不尴尬。
梅母来了精神,「若递贴子,递到南雄侯府便可。我在京里的宅子已是赁出去了,此次回京,暂住南雄侯府。」
梅家没什么家底,梅母出京的时候,心痛房子白搁着,太过浪费,租给了一个外地来京任职的小官。说好了要租五年,她也不能撵人家走那好歹是个官,她不敢跟人家蛮不讲理。
她回来了没地方住,怎么办?有亲家呀,南雄侯府空房子多着呢,随便找出一个院子来,都清雅的很。
「南雄侯府的亲眷当中,也应该有青年才俊才是。」梅母淡淡说道。
以梅母的骄傲,其实不大乐意来拜托林幼辉。要住到南雄侯府呢,多少阔气人家不能寻?不过,这些天她看着裴二爷的行事做派,又觉得读书人家的子弟还是不错的,虽穷了些,却体贴妻子、爱护孩子。
所以她才会屈尊过来,跟林幼辉说这一番话。
林幼辉强忍住汹涌而来的笑意,客客气气把她送走了。
送走梅母,林幼辉倒在榻上,笑的肚子疼。阿玖机灵的钻了出来,过去给她揉肚子。
「阿玖,笑死我了。」林幼辉揽过阿玖,母女两个笑成了一团。
唉,船上寂寞,难得有个消遣。
等裴二爷回来之后,听妻子讲了梅母的来意,也笑,「没脸见她了,一准儿是没脸见她。」
这样的拐弯亲戚,也就是船上忍耐一二,下船之后,谁还跟她打交道。
「她真要住到南雄侯府?」裴二爷有些稀奇。敢情赵家嫁出去一个赵贞,到头来不只姑奶奶要接回府养着,还要带上姑奶奶的婆婆?
「南雄侯脾气暴的很。」林幼辉笑,「弟妹跟我提过几回她这表哥,他从小没了亲娘,性子不大好。」
脾气暴燥的南雄侯,能让凌虐他妹妹的梅母住到自己家么,不能够啊。
要说起来这梅母也真是希奇至极,一面斥骂、看不起儿媳妇,一面又毫不脸红要沾儿媳妇娘家的光。林幼辉对梅母的种种言行,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样的笑话,笑一阵也就过去了,不管是裴二爷,还是林幼辉,都没多想。
上岸在即,阿玖盘腿坐在榻上,一脸悲壮,说着她的远大理想,「我要洗澡!到了通州,我要两盆洗澡水,我要连着洗两遍!」
船上淡水珍贵,阿玖不能天天洗澡,甚觉苦恼。
「在淮安的时候你不是洗过么?」「在德州的时候专门为了这个上过岸啊。」哥哥们纷纷表示不理解。
林幼辉伸手拍拍她的小脸蛋,「好好好,要两盆洗澡水,洗一遍,再洗一遍!洗完澡,娘再给你拍蜂蜜,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玖连连点着小脑袋,笑成了一朵花。
三月初二,阿玖乘坐的大船到了通州码头。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船只众多,排队轮侯许久,终於上了岸。
「看,那是大舅舅。」裴二爷一手抱着阿玖,一手牵着裴瑅,林幼辉笑盈盈指给孩子们看,「呶,穿青衫的那位,看见没有?」
码头上人很多,林幼辉指给他们看的那位,大约三十多岁,一身青衫,温文尔雅,他站在人流当中,真如鹤立鸡群一般,仪容出众。
「阿琦,阿瑅,阿玖,舅舅来接咱们了!」大哥的面目越来越清楚,一向从容的林幼辉,眼中有了泪光。
她已多年不曾归宁,乍一见到亲人,又是高兴,又是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