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祸事和婚事
卫王脚步一滞,脸色也变了。那侍女虽是慌张,却是偷眼看着卫王的反应,见他这样,以为他会转身往池边跑,不禁心头一喜,身子颤抖着往卫王面前跑,边跑边哭叫。内侍哪容得她近身,等她离的近了,早一脚揣倒。卫王冷笑一声,吩咐人,「把这丫头锁了,细细审问!」自己脚步不停,迳自出了会宁侯府。
池水中有一名少女在扑腾来扑腾去,很是狼狈。池水旁站着几名青衣侍女,正在瞎着急,「这可怎么办?谁会水?」还有人慌乱的却取竹竿,想拿长长的竹竿挑到池水中,让那少女握住,好游上来。
曹徽音形色匆匆的赶来,「裴九小姐落水了?」她问了一句之后,神色凄凉哀怨的往身后望了望,然后,举身赴清池。这时是春天,水还凉着,曹徽音乍一入水,通体生寒。「我身子冷,心更冷。」她泡在冰凉的水里,心也是凉的。
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哄不来阿玖,便哄来阿玖的侍女,趁她不防,推她下水。岸连人高呼,「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了!」有的人不明底细,却误作,「裴九小姐落水了!」以讹传讹,传到卫王耳边时,他会以为阿玖落水,他会不顾一切的返回,不顾一切的跳进池中。等他到来的时候,阿玖的侍女已经无力挣扎,沉入水中,他会朝着曹徽音游过去……
朝中重臣之女、章皇后的姻亲,好好的姑娘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娶了她,没有第二条路。落水这件事,事后再追究,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侍女们没见识,当时过於慌张,以至於把「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误传为「裴九小姐落水」,情有可原。而曹徽音,她更无辜,她是听到风声,来救裴九小姐的,她是多么的善良无私,舍己为人。
「我,靖海侯的独养女儿,素日里何等骄傲,我的终身大事,却要这样去谋算么?」曹徽音在水中落下泪,「我甚至专门换了身绿色的衣衫,只为了让他误会我是另一个女人。我曹徽音,父母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曹徽音知道她能得偿所愿,不过,她还是悲伤的。她喜欢风姿秀异的卫王,也喜欢亲王妃的地位,她做梦都想成为卫王妃,但她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成就。这种方式,极大的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在水里飘荡,听着岸上的惊呼、混乱,知道卫王一定会来。他对他的小师妹那么好,那么一往情深,听到小师妹落水,他一定心神大乱,平时的从容镇定全部消失不见……曹徽音越是笃定这一点,心境越悲凉。
等啊等啊,在曹徽音身体越来越冰凉的时候,终於等到了救她的人:不是卫王,而是会宁侯府会水的婆子。那婆子不只会水,力气还傻大,不管曹徽音怎么挣扎不情愿,硬是麻利的把她拖了上岸。
秦氏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岸边,险些没吓昏过去。靖海侯府的大小姐落水了!靖海侯夫妇的掌上明珠、靖海侯府的大小姐,在会宁侯府落水了!这可是我费尽心思请来的贵客啊,今儿是个什么日子,这是想要我的命不成。秦氏嘴唇哆嗦着,真想放声大哭。
曹徽音被婆子拖了上岸,举目望去,周围不是侍女就是婆子,要么就是会宁侯府那几个蠢女人,连卫王的影子也看不着。曹徽音彷佛被人迎头重击一记,头痛,心更痛。「徽音,徽音。」靖海侯夫人惶急的声音传过来,曹徽音勉强转过头,只见她娘亲和她姑母并肩同行,神色仓惶的往这边走,曹徽音眼前金星乱冒,昏了过去。
「让我永远不要醒过来吧。」曹徽音倒下去的时候,脑海中闪过这个迷糊又凄凉的念头。
岸边一片慌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哭叫的哭叫……靖海侯夫人和金乡侯夫人看着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曹徽音,却是泣不成声。
会宁侯府的赏花宴,热热闹闹的开了头,凄凄惨惨的结了尾。因着丫头们调皮,致使裴家九小姐的侍女不慎落水;没经过事的丫头们慌了手脚,有的惊呼「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了」,有的却吓没了魂,喊叫「裴九小姐落水了」,以至於古道热肠的靖海侯府大小姐曹徽音匆匆前来,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人,几乎丧命……
曹徽音走着进来的,躺着被抬了出去。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人定时分,林幼兰的丈夫孙俭才疲惫的回了房。林幼兰迎上去温柔的说着,「回来了。」替他宽去大衣裳,换上轻便衣服,亲手捧上一杯热茶。
孙俭喝了口茶,苦笑,「娘在大发脾气呢,说大嫂的不是,说你的不是。爹在犯愁,出了这么个意外,该如何跟曹家、章家交待。」
林幼兰把白天的事细细说了,「……娘说我的不是,无非是不给大嫂颜面,硬要金乡侯夫人收回金钗。我到这会子再想想,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五丫头到底是咱们这一房的姑娘,大嫂没跟你说,没跟我说,就把五丫头说出去了,像什么?」
孙俭一品气喝下大半杯茶,点头,「对,你没做错。大嫂惯於自作主张,可是,她不能这么明打明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这当然不是件好事,可是,却不能说林幼兰错了。是秦氏有错在先。至於金乡侯夫人,她也奇怪的很,一桩正在议的亲事罢了,成或不成,都有可能,何必如何着急?才见姑娘第一面,和姑娘的嫡母都没说上话,就要给姑娘插钗,太也目中无人。
「幼兰,我是文官,不靠皇家的恩典过日子。」孙俭笑道。
他的大哥,会宁侯世子,却和他不一样。他大哥是勳戚阵营,皇帝青睐,他就能平步青去,皇帝看不上他,他就空有个爵位,得不到实权。
林幼兰抿嘴笑了笑,「这个,算是大事,还是小事?」
大事不用听老夫人的,小事要听。不知这件属於大事呢,还是属於小事呢?
孙俭有些讪讪的,「这当然是大事,大事。」儿女的终身,还能算是小事么。
林幼兰笑了笑,又说起曹徽音落水的事,「那个荷花池并不偏僻,有人落水,居然不是我和大嫂这做主人的最先得到消息,而是来咱家做客的曹大小姐,这事我觉得奇怪。而且,我送走小妹她们,赶到岸边时,看到周围侍女众多,其中,曹家侍女占了大半。还有,曹家还有个侍女去拦卫王,被拿下了。虽说审来审去的,那侍女一口咬定,是她听到有人喊叫阿玖落水,才惊慌失措想救人的。可是阿玖落水,她不去向主人家求救,反要拦着卫王殿下,岂不可疑?」
林幼兰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事有鬼,会宁侯府不必只顾着对曹家、章家抱歉。孙俭听了,眼睛一亮,又仔细问林幼兰几句,站起身,「替我换衣服,我跟爹说说这事。」
林幼兰忙替他换了衣裳,打发他出门。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孙俭回来了,脸色阴沉,「爹一意要息事宁人,还定要把五丫头许给金乡侯府那庶子章有光。爹这么说,娘也极为赞成,大哥大嫂也逼着我。爹娘年纪大了,我不能不讲孝道,硬跟他们拗着。故此我说了,五丫头过继到大房,算是大房的女儿,之后,婚事我便不管了。」
孙晶是老夫人赏赐的侍女所生,孙俭本来也不看重她。而且孙晶自生下之后就被老夫人抱走了,孙俭极少见到她,感情也淡薄。这会儿父母、哥嫂一齐逼上来,孙俭一恼,不管了。
林幼兰眉头微皱,「我倒没什么,可五丫头,她究竟是你亲生的。那章家庶子听说是要人才没人才,要相貌没相貌,五丫头嫁了他,岂不误了终身?」孙俭哼了一声,「我没管过她么?我同年家中的小儿子,十六岁就中了秀才,清清秀秀,斯斯文文,我特地为她相看过那孩子,娘却嫌人家家底薄,官做的小,死活不答应。五丫头虽不明着说,实则和娘是一个意思,当我不知道?她要是个自爱知足的姑娘,早名正言顺嫁人了,哪用等到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