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被刘波摔出去了多少次,可每一次,他又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冲了上去。
捱的打多了,身上渐渐麻木,疼痛反倒不那么的明显,只是力气也渐渐用光了。
这个时候,齐十九眼前浮现的,是父母临死前不舍的眼神,是多年来的唾骂与鄙夷,是黑暗,是鲜血,是羡慕的阳光,以及刚刚那一个隐藏在面具下面的微笑… …
有人把他当人看,他也要像人一样活着!
终於,刘波的身上也开始出现血迹,当他的小腹上再次挨了一拳之后,刘波摇摇晃晃后退一步坐在了地上,苦笑道:「这小子真是条疯狗,我输了。」
齐十九沉默地站着,鲜血混杂着汗水落在泥土上,他似乎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赢了,猛地回头看向了高少爷。
周围的喝彩声响了起来。
「性善论」与「性恶论」争论了千年依旧纷争不休,谁也不能说服谁。我们的确不能否认,或许人性的本能中真的有我们茹毛饮血的先祖流传下来的,那渴望着暴力与鲜血的一面,但所有的东西都喜欢向着光明生长,也唯有那种永远不肯放弃希望的热情,才是这个世上最能够感染人心的情绪。
有人喜气洋洋地道:「高少爷,你是不是可以和你爹说,放他自由了?」
高少爷盯着面前之人期冀中又有几分凶悍的眼神,目光中闪过几分兴味。他慢慢地解开了长衫上的钮扣,微笑着回答:「当然。不过前提是,他还要赢了我。」
问话的人愕然:「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我只说了,'赢了就给他自由',却没有说要赢多少场,不是吗?」高少爷把自己华美的外衣扔给下人:「啊,不过这一次我可以说清楚,他要是再能赢了我,我绝对会放了他。」
比起周围人的义愤填膺,云、江二人倒是都还十分平静。江寻意的目光掠过高少爷,发现他中衣下面是隆起的肌肉:「没想到他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派头,还是个练家子。」
他说了这一句,自己也已经跟着踏出一步,刚要说话就冷不防被云歇一把拽了回去,拉住江寻意的右手强行按在自己胸口,委屈道:「你摸一摸,难道他的身材还能有我好吗?」
云歇看着瘦,实际上毕竟是练武出身,江寻意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在他胸口,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结实的肌肉,只不过对方有的自己也有,他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可稀罕的。
「你别闹了。」江寻意火大道:「我要……」
「你要干什么?」云歇毫不客气地截口打断了他:「你要帮那个齐十九吗?若你代他出战,收拾那个姓高的的确不是问题,但假如这样的话,那不如第一场就不要让他比,还费那个力气押注干什么?无论我们是买下他还是强行带他走,都是举手之劳,可是以后呢?你总不能一直养着他防止他被别人欺负罢。阿寻,不是我说你,这个世间不公平的事多了,倒霉蛋满地乱跑,你见到了都要这样管一管吗?」
云歇说的的确有道理,他永远都是那个最清醒最冷静的人。齐十九一开始之所以吸引了江寻意,就是他那种对於命运摧折的忍耐和蛰伏,是那种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认输的凶狠,让江寻意彷佛看到了另一个在茫无头绪的命运中挣扎的自己。可如果他帮了齐十九,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说不定反而是毁了他。
「好了,我知道了。」江寻意在他胸口轻轻捣了一拳抽回手来:「算你说的有道理。」
云歇说完之后似乎又有些怕江寻意生气,补充道:「其实你高兴就好,他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只不过我看你似乎挺希望那小子能赢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给他个机会。」
他已经察觉出,在江寻意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个不能解开的结,虽然自己无法触碰,但却能够隐隐感觉到他好像在挣扎和探寻着某种东西,并期望在齐十九的身上得到验证。
齐十九似乎对於高少爷这种出尔反尔的无赖行径十分气愤,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目露凶光,但一种疲惫又从心里忠实地反应到身体上,体力的透支使他全身的肌肉都有些颤抖。
高少爷笑道:「怎么,生气了?我这个人不爱勉强别人的,你也可以不打呀,回去当你的小奴隶也不错,是不是?」
把一个充满希望的人打落到尘土里的那种快乐,很容易使人油然而生一种自己高高在上的错觉,这使他的语气十分兴奋。
齐十九大喊一声,几步跨了上去,双手同时击向对方小腹,他现在身上流血,体力透支,必须速战速决。
云歇「咦」了一声,略站直了身子:「小看他了,没想这个小子居然还留着一手,功夫有点意思。」
「别装了,你是刚才就看出来了罢?之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还奇怪你为何拦着我帮他。哼,原来是胸有成竹。」
江寻意瞪了云歇一眼,见云歇只是笑却并不反驳,他便耸了耸肩又道:「不过这姓高的也学过几招花拳绣腿,下盘不稳,脚步虚浮。你且看着,要是平常来说,齐十九说不准真的能赢,只不过他现在估计也没多少力气了,这两个人比的就是个谁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云歇唇角不自觉的上翘:「不过我明白你为什么对姓齐的小子另眼相看了——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那时我明明就已经比你厉害很多了,结果每次觉得把你打趴下了,你总会再次冲上来,活活把我给耗倒了。这小子的狠劲有点像你。」
他伸手比了下食指尖:「不过就是像这么一小点,他比你差的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