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俊秀的面容霎时浮现在眼前,平日里那种种言行笑语一一闪过,原以为古怪胡闹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却不知道他那样从来不肯委屈自己的人,究竟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忍耐了那么久,又是抱有怎样心情陪同出逃,刀剑相向,苦苦守候……一路走到了现在。
江寻意只觉得心如擂鼓,种种过往来了又去,在脑海中徘徊反覆,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划开了从未在意过的的心事,在这一刹那,他似乎突然明白了许多,又彷佛什么也没有明白……
宣离犹记得自己与江寻意接触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厌恶抵触,可此时此刻江寻意的神情看在眼里,却让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云歇的了。
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想要的东西,若是人人都得不到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比自己更有希望,更有优势,就会引发格外的愤怒……更何况,宣离魔君同阳羡宗主原本就是不两立的死敌。
宣离魔君看着江寻意苍白秀致的侧脸,目光慢慢向下,接下去便是修长洁白的脖颈,轮廓优美的锁骨……江寻意这个人太过危险太过可恨,他有的时候是真的很想杀了他,有的时候,却又很想……
宣离魔君的手依然放在江寻意的肩膀上,呼吸却无意识地加重了,低声说:「你好些了吗?」
他凑得极近,继续轻言细语地道:「要是好些了,那就算算咱们两个的账罢。」
江寻意对於宣离的变态程度已经有所了解,即使头脑中十分混乱,可多年养成的敏锐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在对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心生警惕,接下来果然感觉到他双手用力,双肩剧痛。江寻意立刻意识到,看样子宣离又是想像上回一样,将自己的骨头都捏碎。
江寻意也已经调息了半天,不至於像方才一样毫无反抗之力。於是就在这一瞬间,他霍然出手,一只手牢牢攥住宣离的手腕,另一只手不顾之前的伤势,迅速挥出,直击对方胸口。
宣离看他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在乎江寻意这点微弱的反抗,他的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挥掌相迎,却没料到两掌相交,向后摔出的竟然是他自己!
江寻意没长好的骨头相互碰撞,也被疼出一脑门的冷汗,他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上戴着的指环,沁凉的触感彷佛将疼痛都压下去了一些,跟着立刻又想到这是云歇的东西,脸上莫名一热。
宣离魔君和云、江两人交手不知凡几,对於他们的路数分辨的十分清楚,从地上站起身来恨恨地道:「云歇?」
江寻意不跟他废话,足尖一点向后倒掠而出,眼看着就要脱身,宣离魔君却突然厉喝一声,竟是不顾伤势,一只手向前探出,那手臂顿时不断变粗变长,抓向江寻意,去势汹汹,估计也是拼了老命了。
江寻意在半空一转,紧急改变方向,身子向右侧斜飞闪避,身后却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手臂在江寻意背上一托消解去势,而后一把将江寻意揽在怀里,替他挡下了宣离魔君那一掌。
这气息太过熟悉,不用回头都能认出来,江寻意大惊失色,脱口道:「云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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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能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恰巧路过。
他和卓正凡在地牢的入口附近出发现了阵法图之后就不再停留,径直入内,一路走到了关押各路倒霉蛋的地方。
这牢房建在地下,里面自然也舒服不到哪里去,潮气极重,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土腥味,直呛得人嗓子发痒。一向在江寻意面前楚楚可怜的云歇这一次却没有废话,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跟在卓正凡后面走了进去。
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一间间的牢房,每两间牢房的外面放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十分昏暗,但虽然如此,照出人影也已经足够了,卓正凡和云歇一前一后刚刚踏入,右侧第一间牢房里立刻有人「噫」了一声。
但云歇反应极快,在他张嘴发声的同时立刻打了个响指,低喝道:「噤声!」
那个人的嘴一下子像被人捏住强行合拢一样重重闭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云歇紧跟着又施了一个屏蔽术,将这一片空间与外界隔绝,以防外面的守卫听到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