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十二三岁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孩子长的最快,变化也大,云歇听见他这么一句话,仔细端详了对方一番,一下子也想起来之前的「孽缘」,内心顿时一片「卧槽」,自觉曾经见面的时候自己实在有失英雄气概,刚教育完人就要被打脸。心虚地瞄了江寻意一眼,连忙道:「啊哈哈哈,是你啊,有缘有缘......那什么,颖之,你怎么还不带他走,我和你江师兄这里还有要事要办呢。」
薛颖之从小跟着云歇,听他这话就明白音了,连忙道:「是。两位师兄,那我就先告退了。」他伸手按在玉郎肩膀,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柔声道:「宗主很忙,一会师叔再陪你聊天,咱们先走吧?」
幸好身边还有颖之这样的聪明人,云歇微舒口气,眼看着薛颖之就要带着玉郎飞身而起,江寻意却慢悠悠地道:「颖之。」
薛颖之和云歇同时一僵,薛颖之一只脚已经踏在窗台上了,却也不好不听江寻意的话,顿了顿转身道:「......江师兄。」
云歇:「......」
阿寻突如其来的使坏总让人猝不及防。
一时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看向江寻意,只见他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姿势十分悠闲,看了薛颖之一眼含笑道:「你的领子有些乱了。」
薛颖之:「啊?......啊!」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着又看向江寻意,江寻意却没有询问任何问题,笑道:「嗯,去吧。」
薛颖之:「......」
敢情就是为了吓唬人。
他见云歇冲自己吐了吐舌头,在江寻意身后偷偷摸摸做了一个虚打的手势,却又连人家半分头发丝都不敢碰着,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忍住,带了玉郎告辞而去。
薛颖之一向是个好青年,比起他那个狐狸变的师兄,才是真正实打实的君子风度,见玉郎大概是有点紧张,话也不多,於是想着办法逗他,颇为耐心,果然不一会玉郎就露出了小孩子活泼的本性,同薛颖之熟了起来。
薛颖之领着他去买新衣服,一边走一边笑道:「......想当初云师兄和江师兄一起在大雪山上捡了我,江师兄家里有一个很凶的师叔,是个女人,他不好把我带回去,便让云师兄带到了阳羡宗,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他们的年纪可比你大不了多少。」
玉郎心里面一直装着事,年纪小藏不住话,听到这里终於忍不住道:「薛师叔,我真的见过宗主的,我见了有两次呢,绝对不会认错......宗主不喜欢我提这件事情吗?」
薛颖之愣了愣,回想云歇当时的表情,应该倒不是什么阴私之事,反而像有点不好意思让江寻意听,於是笑道:「好罢,你要是想说,可以悄悄的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咱们不让宗主和你江师叔知道就可以了。」
玉郎没有记错,他的确是见过云歇两次。
乡下孩子家里穷,上不起私塾,更何况玉郎打小身体不好,也干不了多少农活,父母当然更在意他那个身强体健的大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功夫管他。
那也是个冬天,趁着家里人都出门去集市上卖东西还没有回来,玉郎偷偷溜出家门——他知道后山那里有一棵老梅树,算算这个时候梅花也应该开了,把梅花蕊摘下来放在嘴里嚼一嚼,还能吃出些许甜味,对於他来说就是难得的零食。玉郎已经惦记了好几天,终於逮着个机会,立刻付诸行动。
然而匆匆跑到了那梅树前面,他的脚步却猛地一停——梅树前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有多久了,肩头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这个人身材修长挺拔,那个头可比自己高得多了,如果他要抢「梅花糖」吃,玉郎觉得自己没有胜算,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靠近几步,很警惕地侦察敌情。
「敌人」果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就叫玉郎吓了一跳。他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人,长得、长得就好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对了,这个人大冬天里只穿了这么点的衣服,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怕冷,他就是神仙下凡吧?只是他好年轻......
然而年轻的神仙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只是漠然看了一眼就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那梅树出神,他独自站立的样子和玉郎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彷佛只是一个背影,就有寥落、痛楚与孤独静静地蔓延开来,教别人光是看着他,都会觉得难过。
这个人即使是神仙,也一定是掌管冬天的神仙,他看上去那样冰凉。
玉郎有点怕,又有点好奇,想不通这梅树有什么看头,就站在那里,和他一起看。
终於不知道过了多久,神仙愿意和他说话了,神仙的声音也挺好听的:「你也喜欢梅花?」
玉郎爽快地点了点头,只不过他喜欢的不是看,是吃。
他点头的动作让对方的表情有点温和起来,但神态中的寂寞却好像刻进了骨子里,没有一点减少。
他伸出一只手,修长的五指轻柔地抚过一枝梅花,动作小心的连花朵上面的一片细雪都没有碰落:「我也是。我觉得这花......很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玉郎第一次见云云是小江刚死后不久,第二次见是小江掉马,但两人还没有冰释前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