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鸥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我小时候特别不景仰他。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捏着我耳朵让我叫他师父,居然还跟我抢书看。我爹给我带上来的《狩鹿记》,不知被师父抢走了多少次,他居然看不厌。」
沈光明呻吟道:「别说了啊唐大侠,做你的饭吧。」
「说到饭,师父十分喜爱吃兔子馒头。」唐鸥说,「他做的兔子馒头也好看,就是不好吃。他蒸好了摆出来看半天,就强逼着我吃。」
沈光明抱着柴跑了出去:「别说啦!张大侠!你傻乎乎的徒弟在诋毁你!」
张子桥正和照虚等人在自己的院里说话,隐隐听见沈光明的喊声,眉头不满地皱了一下。
「姓张的,有救吗?」性严问他。
张子桥收回手,抿嘴看着性严。
「大师这几年来不能练武,连性子也变了?现在是你来求我,怎么连个礼节都不懂,连称呼都这般不客气。我若不高兴,便不给你医了。」他笑道,「哎哟,你莫恼,珠子珠子,你须时时想着珠子。百年之后,若没有珠子,谁会记得你?」
性严身后的几个年轻和尚脸皮微颤,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张子桥看得出,这几个年轻的僧人对性严并无尊敬之意。只有照虚还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也未见一丝关切。他出言讥讽得道舍利,本以为这些人应该会大怒,谁知少林崇武轻佛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性严之外,其余诸人听了也就听了,毫不在意。
如此一比,倒是性严还可爱一些了。
张子桥不会将青阳心法传给他,但这几日里又碰上沈光明那件事,他思绪难平。
沈光明无法练习青阳心法,他便偷偷嘱咐唐鸥教他些强壮身体的锻链法子;性严同样无法修炼这个内功,但张子桥能为他治疗旧伤,减少痛苦。他一想起张子蕴便觉后悔,只愿多做些好事,福泽能惠及自己兄弟。
「你经脉受损严重,伤后又强行运功,丹田已受损。我料你必定夜夜难寐,丹田绞痛,痛是不是?」张子桥说,「家师有严训,青阳心法必须是一师传一徒,我不能教你。但我可用内外结合之法为你治疗,虽无法根治,但定有较大改善。」
性严脸色一沉,十分不悦。
「我只要青阳心法。」性严说,「要不到,我便不走。」
「你不走?我可不要你。」张子桥冷笑,「你又老又丑,只怕做花肥也会沤坏根系,不行不行。」
性严额上青筋凸起,正要说话时却被照虚打断:「多谢张大侠。性严师叔性子较急,还望张大侠海涵。」
张子桥看了看他。这个年轻和尚年岁与自己徒弟相仿,却比自己徒弟要谨严复杂许多。只见照虚从怀中掏出了《十难经》,恭敬递交张子桥。
对方诚意拳拳,张子桥立刻翻看书册。确定这确实是青阳祖师手笔后,他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先吃饭休息。」他说,「我去准备草药,明日为你师叔治疗。三日之后,他体内绞痛便会止息。」
他说得诚恳,照虚连忙道谢。
张子桥领着照虚等人往外走,性严落在最后,独自拄拐缓行。
沈光明正好走来招呼张子桥和众僧去吃饭,猛见性严死死盯着张子桥的背影,眼神十分阴翳。
他踌躇一阵,跑过去紧挨着张子桥:「唐鸥师父,去吃饭了。」
「走吧。」张子桥对他说,「这些都是客人,你去照看那位大师。」
沈光明千万个不愿意,但周围都是和尚,他不知如何提醒张子桥,只好站到性严身边,装模作样地抓住他的拐杖。性严对他浑不在意,一眼便看出这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重重啐了一口,径直往前走。
沈光明却瞥见他怀中有冷光闪动,薄薄一道,似是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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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同床的小剧场。
沈光明:唐大侠,你听没听见蚊子的声音?
唐鸥没理他。
沈光明:喔唷,好大一只,摸我一手粉……咦,是个大蛾子。
唐鸥:……睡觉。
沈光明:你睡过去点儿,你怎么那么壮,别抢我被子。
唐鸥:你有完没完,睡不睡?!
沈光明:你也没睡,就不要睡了嘛。辛家堡一年多少收入?辛堡主他老婆好看不好看?你不觉得这床硬邦邦的,和辛堡主的气派不符吗?他是不是不欢迎……
唐鸥忍无可忍,手起掌落,还是把他打晕了。
一夜终於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