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非礼
唐鸥与阿岁走了没多久,便看到黑暗中有白色衣服在招摇。
那件里衣被挂在树枝上,唐鸥顺手一摸:上好的料子,应该是林少意的。
两位好兄弟终於相见,各自冒泪。唐鸥是感慨的,林少意是被唐鸥在自己肩上砸得那一拳疼的。
「疼疼疼……你不能力气小点儿!」林少意呲牙道。
唐鸥连忙收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知道是照虚救的林少意,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也不看照虚,草草举手作揖:「谢了。」
照虚点点头:「施主客气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奇怪。照虚心知唐鸥对自己仍有敌意,默默走开了。眼看他离开,唐鸥才转头对林少意说辛暮云要杀柳舒舒和百里疾相告之事。林少意听了,猛从地上挣起来,起到一半又嗷地一声躺了下去。
他嗷得凄惨,周围远远走开的照虚沈光明阿岁三人不由得齐齐转头看他。
「这狗东西!」林少意想想又道,「这两个狗东西!」
「你打算怎么办?」唐鸥问。
「不能让他得逞。立刻启程赶回少意盟。」林少意捂着又开始冒血的剑伤,咬牙恨道,「辛暮云这复仇的手段也太过阴狠。他若怨我父亲与我,不如直接冲我们俩人来,何必要连累这么多人。」
唐鸥想跟他说辛暮云的理由,想到十年前辛家堡死去的人,他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最后他保持了沉默,用树枝捅了捅火堆。
「那就这样吧。你先想办法止血。」唐鸥道,「我们先回庆安城,然后再立刻启程回少意盟。走水路还是陆路?」
林少意摆摆手:「我回去与他们商量之后再决定。现在陆路水路的情况还不清楚,不便立刻决定。」
他平躺着,不敢再擅自动弹,好让伤口流的血止住。唐鸥见他不说话了,起身朝沈光明那边走过去。
沈光明和阿岁坐在江边的大石上说话。阿岁身上有一些磕磕碰碰的抆伤,沈光明撕了衣角的布料给他包紮。阿岁绘声绘色地跟沈光明说刚刚发生的事情,说那个神秘又好看的黑衣年轻人。
「他肯定流了许多血。」阿岁说,「我们当时和他隔了好远啊。可是那血的味道还是能闻得很清楚。不晓得疼不疼。」
「……」沈光明无语片刻,「他害了你们丐帮的人和七叔啊,你还同情他?」
「我挺恨他的。可是看他伤得那么重,又觉得有点点不忍心。」阿岁皱皱眉,「咦,为什么呢?」
沈光明笑道:「为什么?难道你以前和百里疾曾认识?他跟你有过什么情谊?」
「那倒不可能。」阿岁也随着笑了,「他是辛家堡的人,又是江湖上那么有名的青蠍。我只是一个小乞丐,我们怎会认识?」
沈光明想了想,奇道:「那他为何唤你小公子?我看上去可比你更像公子少爷,他对我可是直呼其名。」
两人齐齐陷入沉思。唐鸥走过去,沈光明先听到了他脚步声,连忙抬头。
阿岁看看自己手脚:伤处都已经包紮好了。
「我……我……」他转头看了看,发现除了那个和尚自己没有可说话的人,於是指着照虚道,「我去找那位大师聊天,你们说悄悄话吧。」
沈光明:「……啊?」
唐鸥:「什么悄悄话?」
阿岁已一溜烟地走了。
唐鸥坐在沈光明身边:「你们在说悄悄话?说了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沈光明心想阿岁这蠢小子到底看懂了什么和误会了什么?!他将多余的布条揣入怀中,转头看唐鸥。「你没受伤吧?」
他说着,伸手去摸唐鸥的手和肩膀。唐鸥衣上沾了灰尘,但火光昏暗,沈光明也看不分明,只发现唐鸥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於是放心了。
唐鸥和阿岁回来的时候,只匆匆拍了拍他的脑袋便立刻走到林少意身边。沈光明当时觉得有些失望,不过现在那失望已经消失了,他挨着唐鸥坐下,心里有些很迫切的话想跟他说。
比如沈直。
唐鸥曾怀疑过沈直居心不良,但沈光明始终不信。如今听照虚这么一提,他心中不免惴惴。
唐鸥觉得照虚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的话不可信。但回头一想,照虚并没有说这个谎的必要,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对沈光明道:「世上同名同姓之人那么多……」
「别安慰我了。你也觉得他不是好人。」沈光明打断了唐鸥的话,「我……我该去问他吗?」
「该问就问。」唐鸥鼓励他,「少意盟那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回家去,直接问沈直。……不不,还是我跟你去。他若敢揍你,我便帮你揍回来。」
沈光明:「……揍回来有什么用啊?你应该说,保护我不让他揍吧。」
唐鸥点点头:「也行,都可以。」
沈光明顿觉心定了许多,他喜滋滋地抬头,十分信赖地看着唐鸥:「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送林盟主回去吗?你还留在少意盟……」
唐鸥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如果沈光明的养父就是辛夫人身旁的家奴,或侍卫,那么他为什么要带走沈光明并让他成为现在这样子?难道沈光明是辛夫人的小儿子?可是那玉片明明在阿岁身上。如果沈光明也是辛家堡的孩子,他是谁的孩子?他的经脉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沈直,或是大火当夜另外的江湖人?
他想起沈光明曾说过,自己背后有一片火燎的伤痕,於是说着「你别动」,伸手隔着衣服摸了几下。
沈光明:「……你做什么?」
他已经到了要练功的时辰,身体的温度开始略略下降。唐鸥的手很热,青阳真气隐隐传来,但又不灌注入他身体。丹田中的大吕真气蠢蠢欲动,似与青阳真气互相呼应。
沈光明颤抖着,一把抓住了唐鸥胸前的衣襟。
青阳真气对丹田已经开始微微发寒的沈光明来说,无异於最温暖的火源。他不由自主地希望唐鸥再摸多几下,或者……或者像以前一样,将他抱在怀里——但这个想法有些可怕。沈光明没想清楚它为什么可怕,脸已经悄悄红了,身体僵着。唐鸥没注意他的反应,仍细细地抚着。
「你背上的伤在哪儿?」他问,「我怎么摸不到?」
「在左、左边,一直延伸到下面……」沈光明结结巴巴地说。
唐鸥拍了拍他的背:「脱了,让我看看。」
沈光明:「……」
他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火堆旁边,林少意疯狂地笑出声来。
声震群山,睡鸟惊飞。
沈光明深吸一口气,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我要练功了。」他说,「你滚滚滚。」
唐鸥并不知道沈光明为何不高兴。他留沈光明一人在江边盘腿练功,悻悻走回火堆边。
林少意捂着再次流血的伤口,不敢呻吟出声。照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这有何可笑的?」
唐鸥也不知道林少意在笑什么。林少意不管照虚的冷嘲,虚弱地跟唐鸥说话。
「唐鸥,我虽伤了,但内力还在。所以即便你在江对面讲话,我也能听到清清楚楚。」
「嗯。……所以你笑什么?对面有人?」
「我笑你。你刚刚跟沈光明说什么?你这登徒子,还想扒人家小孩衣服?!」林少意说了一半,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唐鸥满头雾水:「我是想看他背上的伤,什么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