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火(3)
林澈满脸死色,双目微微睁开一线,看着眼前的人群。
实际上她什么都看不到。令她起身活动的,是方才百里疾按入她头壳之中的虫子。那些尖锐而敏捷的小东西在她无知无觉的脑袋里四处窜动,驱使着她朝温暖的人体走过去。
林剑退了又退。他看到林澈走到百里疾身边,站立成一个怪异而危险的姿态。
「家主!」身后有人喊他,「那不是小姐!」
「他就是你们的小姐。」百里疾笑着说,「生父林德声,生母苏清清。林大侠,对不对?」
他话音一落,林澈身体便往林剑扑了过去。林剑举着剑,不闪不避,凄惨地喊了声「阿澈」。
那无知无觉的屍体并不冲疑,双爪朝着林澈脸上抓去。
说时冲那时快,数颗沉重的佛珠从远处激射而来,狠狠打在林澈屍身上。那屍体也不发声,只扭了几下。佛珠嵌入关节,顿时夺走了屍体的活动能力。屍体很快软倒在地上。林剑一把扔了剑,弯腰将林澈抱起,拖回自己阵营这边。
照虚手里还攥着数颗佛珠,脸色阴郁愤怒。
百里疾在方才的激斗中,伤口再次大幅崩裂,脚下一滩浓血。「大师的功夫真不错。」他笑道,「来切磋切磋?」
「阿弥陀佛。」照虚念了句佛号,身体突然消失在屋顶上。
众人只稍稍一愣,便见百里疾斜着飞了出去。
照虚身形极快,将他踢出去之后才落在书阁前方。
「家主,前面也起火了。」照虚道,「这厮我来料理。」
林剑点点头,将林澈抱起,转身领着众人走了。
百里疾被他那一脚踢得肝脏都乱成一团,吐出一大口血,呛咳了几声才笑道:「大师……这是罗汉腿还是别的什么功夫?可真狠啊。」
照虚不与他说话,大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拎起来,先出手搜走了他身上的各类暗器,将林澈那件衣服拆了下来,随即又往他腹上揍了一拳。
这一拳几乎要探入他原本的伤口之中,百里疾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蜷在照虚手里缩成一团发抖。
「辛暮云当日在那么多人之前为了保你,跟丐帮和少意盟做对。今日为何明知你身负重伤,还让你独自一人进少意盟?」照虚冷冷道,「你既然进来了,难道他还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当然……当然不是。」百里疾痛得迷迷糊糊,哑声笑道,「死了便死了,辛家堡少一个人罢了。」
照虚脸上黑气都窜了出来,浑似修罗。
「你杀人时也是这样想的么!死便死了,不过少一个人……百里疾,你是被这控屍术弄疯了!」
百里疾似是懒得与他辩驳,抬头看着正烧得劈啪作响的书阁。「这火真好看……比当年的火好看多了……也安静,没那么多人哭叫。」他说,「大师,你弄错了。辛暮云的弃子不止我一人,那些正在少意盟外头发射火箭火弹的,也全都是弃子……咳咳……他们身上会捆着炸药,舍身冲进少意盟……」
照虚顿时色变:「什么!」
百里疾死死抓着他的脚踝:「大师……你懂不懂念《大悲咒》……或是《往生咒》?」
照虚惊讶地看着他。百里疾功夫很好,此时虽然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照虚却也不认为他真的逃不出自己手心,因而一直暗暗蓄力。只是看百里疾的模样,竟似毫无求生意志。
「当年的辛家堡也是这样起火的……火特别特别大,死了的人又爬起来,在火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百里疾笑着咳出一口血,「其实不用杀那么多人的,只是不杀不行……当夜他与义父争吵得那么大声,义父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立刻传遍了整个辛家堡。」
照虚心中一动:百里疾现在说的,竟是辛家堡大火的事情。
他连忙凝神去听。
大火当夜原本一切无事。
辛暮云与辛大柱却又一次在书房中起了争执。辛暮云让辛大柱将虎爪传给自己,辛大柱却口不择言地一通乱斥,连辛暮云的母亲也一并骂上了。
百里疾正巧在外头巡视,听见书房中打斗与争吵之声不断,连忙进去察看。
却正巧看到辛暮云刺了辛大柱一剑。
辛大柱绝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般忤逆,更没想到辛暮云袖中居然藏了一把这样锋利的软剑,当即怒吼着,举起手掌朝辛暮云头顶拍下。
「他躲不过……他绝对躲不过的……」百里疾眯着眼睛说,「那软剑是他在关外找到的好兵器,特地买回来送我的。是的,就是这把……只是还未到我手上 ,竟先在义父身上吃了血。」
那一刻百里疾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疾步上前,抬手往辛大柱背后拍了一掌。
辛大柱知道他进来了,却没想到他不帮自己,反而朝自己下手。一口浊血吐出,他便顿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然后你便……」照虚皱了皱眉,「你便取了他的功力?」
百里疾笑笑,没有否认。
「不取的话岂不浪费?虎爪不好练,没有义父指导我也绝对练不了。既然有这么个机会……」百里疾声音渐渐低了,目光有些游移。
照虚低声道:「是辛暮云撺掇你去吸取辛大柱功力的,对不对」
百里疾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是。他再怎么撺掇,若我自己没那个心,又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辛暮云才杀了堡中那么多人?」照虚难以置信,「那火也是他烧的?」
「……不、不是。我与他出了书房才发现火已经着了起来。」百里疾转头看着他,眼神里突然闪过某些狂热和怪异的光亮,「放火的人姓沈名直,你应该知道他。」
照虚:「我不知道。」
百里疾笑得阴狠:「你应该知道的。他就是沈光明的养父。」
即便隔着暗道墙壁与地面,沈光明仍听到了上头纷乱的奔跑声。
他将书册们移走,撕了衣袍布料将左手的伤紧紧包紮好,随即在黑暗中摸索着往暗道深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