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2 / 2)

宴毕,周嘉行、周都督和周嘉暄去紫宸殿偏殿商议排兵布阵的事。

九宁没有跟着一起去,按她的吩咐,内殿省将大婚仪式一再精简,身为内常侍之一的多弟告诉她,内侍少监都快哭了——从前只有皇帝娶妻的,还从来没有皇帝嫁人,少监压力很大,神经紧绷。

她可不想因为一场婚宴吓死一群内官,派人叫来少监和其他几位内常侍,告诉他们自己不希望劳民伤财。

少监又哭了——这回是被感动哭的,一番溜须拍马后,红着眼睛告退,脚步比方才进殿时轻松了些许。

……

周都督可以说是朝中最了解李司空和河东军的人。卢公得知他进京,特意进宫来见他。

两人现在同属一个立场,相逢一笑泯恩仇。

笑过之后,周都督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不见雍王?」

卢公脸色一沉。

……

周嘉行接到一份战报,朝众人颔首致意,出了内殿。

皇甫超站在廊下,看他出来,上前几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周嘉行点点头,吩咐他几句。

皇甫超神色严峻,记下他的话,告退。

周嘉行负手而立,眺望九甯所居寝宫的方向。

「河东军有异动?」

周嘉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问。

周嘉行没有回头,道:「宣武镇出兵助阵河东军。」

宣武镇和河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是他们早就料到的。

周嘉暄顺着周嘉行的视线望向伫立在台矶上的寝宫,「你这么做,观音奴高兴吗?」

「在你眼里,她一直是周家小娘子。」周嘉行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情,道,「她不是,她现在是君王。」

周嘉暄语气一滞。

是啊,她现在是皇帝,不再是他的观音奴了。

……

卢公被李昭气了个半死,又被周都督嘲笑了一通,气得差点呕血。

九甯怕卢公真气出个好歹来,吩咐内侍送了他一些补身的药材,以示安抚。

周都督哈哈大笑:「他也有今天!」

卢公坚定维护世家的利益,如今被自己一直看好的雍王针对,还辩不倒对方,心情可想而知。

九甯告诉周都督十一郎的事,「十一哥跟着精骑做先锋,现在人在河中府。」

周都督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十一郎倒是最看得开的……他有福气。」

祖孙俩谈笑了几句,周都督看着九宁,目光含笑,「二郎要是欺负你,告诉阿翁,虽然阿翁现在老了,还是能帮你出气的。」

九宁笑着道:「阿翁总是偏心我。」

周都督笑笑,想拍拍她,想起她现在的身份,收回手。

虽然二郎不会认祖归宗,不过九宁肯认他就够了,他还是她的阿翁。

……

虽说大战在前,但因为内外有大军驻守,京畿周围又以恢复秩序和生产,流亡在外的世家、官员纷纷赶回长安,城内气氛并不沉重。

因为九宁即将大婚,民间百姓热情高涨。世家、豪族和官员们如何奉承且不必说,百姓也不甘落后,每日有人自发挑着一担担礼物送往京城,各里坊民众欢欣鼓舞,期盼九甯和周嘉行早日成婚,然后顺利生下继承人。

周嘉行仍然忙着讨伐河东军的事,每天依旧忙。

九宁比他清闲得多。

前有李昭天天和群臣互撕,后有归京的官员和新晋为争取周嘉行的重用而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她稳坐高位看热闹,时不时挑几个得用的人才。

几天后,一道加急讯报送回长安,满朝文武震动。

李元宗已於两天前正式登基。宣武镇秘密出兵两万攻打徐州,一举攻破数座城池,已经兵临徐州城下,与此同时,李元宗的一个儿子亲自率军南下,目标直指鄂州。

据说李元宗还召回骁勇善战的阿史那勃格,准备以他为先锋,攻打长安。

李昭暗示九宁:「婚礼得提前。」

周嘉行必须率军出征才能震慑河东军。

九宁知道轻重,下旨命内侍省於两日内准备好婚典。

少监这回没急哭——忙得眨眼睛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实在没精力去哭。

大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徽、请期早在宣布下嫁的敕旨下达后於短短半个月内走完流程,接下来就是亲迎了。

九宁即位以后,前朝后宫都是一派忙碌景象,婚典其实准备得仓促,好在内侍省上上下下勤谨,典礼上没有出什么错,一切都很顺利。

这天一大早九宁就被叫起来了,穿上即位那天穿的冠冕去祭宗庙,拜祖先。

接下来是各种繁冗的仪式,直到傍晚黄昏时分才终於结束。

她累得两眼发花,完全分不清接下来该做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沉,灯火辉煌。

大明宫内,张灯结彩,装饰一新。从宫城、皇城到外城,数万枝火把熊熊燃烧,如一条条蜿蜒的火龙,沿着横直竖平的宽阔长街延伸至各个里坊,站在大明宫内的高阁处俯瞰,夜幕下的长安城,浮动着一条条金色巨龙,从北向南,自里向外,一百多座里坊间次第亮起火光,如银河闪烁,群星璀璨,拱卫着宏伟轩昂、屹立城北的宫殿。

九甯身着华服,站在高耸的丹陛前,接受群臣叩拜。

周嘉行就站在她身旁,一身玄色甲衣,面容被火把放出的明皇光芒衬得刚硬俊朗。

九宁往他身上靠了一下,「腿好酸。」

周嘉行扶住她的腰。

九宁累了一天,真的站不直了,放心地压在他手臂上,让他半扶着自己,一道回寝宫。

他们俩成亲,自然没人敢闹洞房。

多弟领着侍女在寝宫等候,伺候他们行坐帐礼。

九宁累得浑身酸软,看侍女奉上合卺酒,艰难抬起胳膊,拿起自己那份。

目光不经意落到一旁的周嘉行脸上。

他眼眸低垂,端起银盏,神情很认真。

认真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九宁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和他成亲似的,喝酒的时候差点呛着。

周嘉行嘴角翘起,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银盏,放到一边内侍手里的托盘上。

侍女跪坐在毡毯上,用五色丝线将他们的脚系在一起,对望一眼,吃吃笑,默默退出去。

烛火摇曳,屋中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