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觐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机锋一般,说道︰「嗯,听上去很有道理。」
「那么,请把案了再重述一遍。」
陈觐说罢,铺开纸,提起笔,开始认真记录。李竹说一句他记一句。
说了一会儿,李竹终於找到了一个可信的理由︰「那个小女孩其实没有直接对我说这些,但她喜欢我的狗——你知道的,小孩子喜欢猫狗亲近。她抱着我的狗唧唧咕咕,有的话听不甚清,不过我恰好听到了这部分话。」
「嗯。你的狗似乎很与众不同。」
李竹忙谦虚道︰「这是陈二公子的功劳,这狗是他送的。」
「哦。」
陈觐记录完毕,方才从书山后面站起了身。他今日没穿官朝,身着一件藏青色的便服,头发随意用一根玉簪绾起。神色略有些疲倦。
他端详着李竹徐徐说道︰
「此案略有些枣手,因为屍体已经腐烂且被破坏,人证又较特殊,可能需要一些时日。请回去静等结果。」
李竹松了口气,这是立案了。听他刚才的口吻,还会以为不立案呢。
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静等结果吧。
李竹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她跟谁也没提这事。
李三姐那边已经回绝了周家的提亲。
那个周大年还有些出言不逊,意思是李三姐这么一个和离的妇人还有什么可挑的。李大姑气得让媒人带回一句话︰「我觉得他们娘俩倒是一路人,依我看媳妇也别娶了,就那么凑合过吧,省得祸害别人。」
因为此事,张文对李三姐愈发上心。张文的母亲对三姐也挺满意,还时不时地来送些吃的。李竹默默观察张文,这人的身体逐渐恢复,看着比以前顺眼许多。看情形,李三姐也对他也颇有点意思。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好事就该近了。
过了几日,潘嫂的判决也下来了。她只是参於做伪证,并未直接害人,只是在女牢关押了几天,打了十几个板子,最后罚金了事。潘嫂哪里经过这阵仗?这几天吓得了吃不下,睡不着。释放回来后,又被街坊四邻鄙夷笑话,婆家娘家都嫌她丢脸。丈夫也埋怨她,潘嫂终日像只过街老鼠似的,见人就躲,走路都溜着墙根。
李大姑倒也没有跟着痛打落水狗。只要这人从此以后别再找她家麻烦,她也就算了。
转眼眼,中秋快到了。这时节正是秋忙时节,百姓忙活一年,就等着这次大丰收。高粱糜子黄豆等等各种作物都成熟了。秋天的田野,到处是一片斑斓之色,天高云淡,雁唳长空。
李竹也十分高兴,先不说果园的丰收,单是蔡青送来的那些种子就让她欣喜不已。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有几样东西只开花了没结果,也有的结了果但实在难以下咽。
最让李竹欣喜的还是玉米的丰收。她种了约有一千多棵玉米,成活大半。结出来的棒子又粗又长,颗粒饱满。村民们开始以为她种的是什么花呢,结果一看却是粮食。就有那些调皮的孩子想去看个究竟,李竹也没法时时刻刻地盯着,只好派大黄和它的伙伴们轮流换岗。玉米总算平安成熟。
中秋前两天,青枫来告诉李竹说,周家村的那个案子告破了。
李竹忙问他详情。
青枫喝了口水说道︰「还是从他家的小女儿那里问到的。那周大年当晚跟朋友去喝花酒喝得烂醉,他妻子王氏跟他起了争执,他就像往常一样动手打人,她娘不但不劝,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周大年下手狠了,王氏当场被打死。
周大年的娘一看儿子打死了儿媳,怕官府追究,就和儿子一合计,对外说儿子儿媳妇生了气,王氏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他家经常吵架打架,乡邻们见怪不怪。王氏也时常向人诉苦,说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就不想活了云云,乡民们虽然惋惜,但都没起疑心。母子俩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想他们的话却被起夜的小女儿听到了。两人发现后对小女儿百般恐吓,并说她听错了,孩子年纪小,心里害怕,谁也不敢说。
刚好此事被吴成名听说了,他又打听王氏跟南玉年纪相当,於是就给了周家一些钱,将死者的头颅割去,屍身扔到河里用来陷害杨老实。」
李竹又问怎么判,青枫说具体不清楚,不过周大年应该算是过失杀人,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周母也有一定罪过。
「只可惜了两个孩子,大的才七八岁,小的才四岁。」李竹也是唏嘘不已。
王氏的案子很快就传开了。人们纷纷说这是上天有眼,那周家母子害了人命还拿屍体卖钱,不想被人发现案情的真相。若非如此,估计王氏死也就死了。
李竹后来打听到,两个女孩子已经被她们的姨母收养。李竹打听到孩子姨母的住处,托青枫给他们送去了一些衣物和吃食。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没过多久,李竹又听人说,那吴成名的妹妹吴玉容回来省亲。
据说吴玉容是京里一名贵人的小妾。因为生了个儿子,颇得贵人看重。她哥哥的事早有人传到了京里,可惜两地相隔太远,陈觐的动作又太快,不等她有所反应,吴成名已经一命呜呼。据说吴玉容到吴家祖坟大哭了一场,看过寡嫂后便红着眼眶离开了。
此事县里多人目睹,众人私下里纷纷猜测︰
「说不得咱们的知县老爷要倒霉。这女人也不是个善茬。吴家的没一个好的。」
也有人说道︰「应该没事,陈家也不好惹。」
李竹再见到陈观时,也委婉提了此事。
陈观满不在乎地说道︰「除非像白进那样和光同尘,否则这是难以避免的,反正我家的仇家也不差这一个。」
陈观说着话,眼睛落在李竹家的菜园子里,指着玉米问道︰「这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