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是夏末秋初,众人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盎然春、色。
他今早对人格外的和气,连小白也难的看到他的好脸色。
青芜院里的下人们心照不宣,偷偷抿着嘴笑。
李竹睡得正香,却觉得有一只可恶的爪子在挠她的脚心。
她气呼呼地嚷道︰「小白,又是你。」
「汪汪。」才不是我。
李竹睁眼一看,才发现做坏事的人是谁。偏偏那个人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竹和小白一起,对他怒目而视。
「你真讨厌。」
陈觐复又缠上来,弯腰抱起她,像猫洗脸似的吻着她。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李竹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恹恹地坐在床上,瞪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陈觐。
陈觐极其难得地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夫人昨晚劳苦功高。为夫准你放纵一些。今日悉听夫人吩咐。」
李竹揉揉眼问道︰「真的?」
「当真。」
李竹伸伸胳膊和腿,昂然吩咐道︰「那好,来帮我把衣服和鞋子穿上。」
陈觐一本正经地道︰「遵命,以后穿、脱都由我负责。」
陈觐的改变惊动了陈家众人。他们都用好奇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瞧,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李竹还没起床,这件事就像风一样传到了上房。陈老夫十分满意,连早饭都多吃了两碗。因为她觉得这不是普通的事,这代表着她那乖张古怪大孙子的某种突破,具有重大意义。
……
两个月后。
京里诸事处理妥当。李竹和陈觐带着一干仆从侍卫还有小白大黄小灰等启程去西北。
他们先从船去清河县,再在那里经陆路辗转去西北,因为他们打算到清河县逗留几日,所以提早半月动身。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时,天空一碧如洗,高远明澈。大河两岸,秋色斑斓。
船行数日后,终於渐近清河县地界。
李竹望着两岸熟悉的景致,心头涌上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去年他们进京时,也是秋天。不过短短一年的光景,却如同过了好几年似的,让心生一种沧桑之感。
李竹正在感慨时,陈觐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共赏河景。
「近乡情怯?」他简短地问道。
「没有。」
陈觐望着辽阔的河面,感慨道︰「我曾数次从这条河上通过,每次的感触都不尽相同。」
李竹接道︰「那当然,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我陪着你。」
陈觐手环着她的腰,轻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越来越自大了。」
「近墨者黑。」
陈觐眺望着远处青森森的芦苇,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发现,你有一种奇特的本领,你能把好男人变坏,把坏男人变好。」
前者指的是蔡青,后者是宁希迈。
李竹却不大认同︰「有时不是某人改变了他们,而是他们可能本来就是这种人,只不过没遇到合适的契机而已。」
「那么,你就是那个契机。」陈觐这会儿又有些固执。
「好吧,我承认。」
「嗯,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契机了。」
李竹从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你还有一个罪状。」
「本夫人容你详陈下情。」
陈觐用恨恨的声音道︰「你把一个冷静的,爱洁成癖的男人变成了不冷静,不爱干净的男人。」
李竹狡黠而得意地笑了,「哼,我不过是顺从天意,把你从不正常变成正常罢了。」
「狡辩。」
李竹笑得愈发得意︰「活该,谁让你自投罗网。」
陈觐的声音里带了笑意,「好吧,我自认倒霉。」
笑容从李竹的心头浮到脸上,她抬头看看鲜蓝的天空,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好。」
李竹循循善诱,「面对此情此景,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汪汪。」他们身后突然两声狗叫。
李竹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你叫的呢。」
陈觐转身瞪了小白一眼,小白哼唧两声。这一人一狗至今仍看不对眼。
李竹叹息一声,只得偃旗息鼓。嫁给一个严肃古板的男人就这点不好,想听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之类的很难很难。
就在这时,她听到陈觐别别扭扭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竹扬扬嘴角,她得寸进尺︰「唉,我学问不高,你还是来点通俗易懂的吧。」
陈觐气闷,不过话说出来了,总得起到效果吧。不然就白说了。
「我愿意当你的枕头,愿意吃你的剩饭。」
李竹略有些满意。
陈觐补充一句︰「期限是一生一世。」
李竹终於满意地笑了。
不过,她仍嘴硬道︰「这句勉强合格,不难为你了。这实在非你所长。」
陈觐点头道,「我也以为本人最擅长的不在此处。」
李竹侧头笑问︰「哦,那你擅长的是战场还是官场?」
陈觐一本正经答道︰「床上。」
李竹︰「……」
陈觐逼问道︰「你不认同?」
「我若说不认呢?」
「咱们晚上见分晓。——为了证明我是对的。」
「好吧,我认同。」
「还是晚上见。为了证明你是对的。」
「你无赖!」
这次轮到陈觐得意地笑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亲后权利一步步丧失,地位越来越低。也只有在床上才能逞逞威风。
李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迎着浩浩河风,沐浴着暖暖的淡金色阳光。远处,沙鸥翔集、芦苇摇曳。
正文完。